第五卷 半逼河山

天之下 三弦 4483 字 3个月前

顾青裳听他当面直言,虽觉掌门之位竞逐激烈,自己未必有舍我其谁的自信,但师父正当盛年,自己仍在学习,三五年后,甚或十年后,怎知鹿死谁手?当下只觉被谢孤白小觑。若在平时,她定当反唇相讥,但看谢孤白受伤,忍下一口气,道:“师父自有打算。两个师弟都挺聪明,衡山也有其他年轻隽才,不是非我不可。”

“李掌门若想让你角逐大位,就不会派你来青城。”谢孤白说道。

“我知道师父的意思。”顾青裳回道,“我也不是事事遵照师父安排。”

“例如拔剑自刎吗?”

顾青裳脸一红,霍然起身,指着谢孤白就要顶撞,终究没骂出口,把那口闷气在胸中转了又转,压了又压,好半晌,“呼”的吐出口气来,本还想刺谢孤白几句,又想自己来青城求援,得罪人家心腹好友,要惹谁不痛快?只是自己把谢孤白当朋友,却无端惹来讥嘲。

心思百转千折,终究忍住,顾青裳道:“人各有志,即便师父也不能夺我志向。”

她正思索找个借口告辞,谢孤白问:“顾姑娘回衡山能帮李掌门什么?”

“我虽然功夫不如小妹,也不是不能上战场。”顾青裳反诘,“谢先生以为我是娇滴滴的姑娘?”

“李掌门不会让你上战场。”

不用谢孤白提醒,顾青裳也清楚,师父对自己保护多于磨练,她也隐然觉得师父不会让自己上前线,太危险,这一想更觉师恩深重,自己即便死也得周护师父与衡山。

“顾姑娘在青城还是有些份量的,李掌门要留着你与青城往来。”

因着重伤之故,谢孤白话音微弱,这声音太细了,细得像针似的,从顾青裳耳朵扎进心底。

顾青裳跳了起来,大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门外的四名侍卫即刻警戒,连夏厉君也望向这边。四名侍卫同时上前,谢孤白虚弱地抬手示意无事,四人方才退下。

顾青裳道:“师父赐婚是为我好,也是为两家情谊,只是我任性妄为,不想受师父安排。沈掌门虽然退婚,师父相信沈掌门有君子之风,能信守盟约,即便没有我也无损青城衡山两家情谊。你这话不只小觑我师父,也小觑了你兄弟!”

“李掌门若真信得过青城,一封书信需要你亲自送来?”谢孤白道,“她想让你对二弟与小妹动之以情,或许李掌门一开始就没打算把你栽培成衡山掌门。”

谢孤白话中之意顾青裳怎会不明白?她一直不解当年师父为何一见面就收自己为徒,问及此事师父便说是缘分,当时正想收徒,恰巧顾青裳上衡山,因此收下。顾青裳敬重师父,本无怀疑,可两名师弟都是师父精挑细选,年纪虽小,资质却胜自己许多,难道师父真是看上自己美貌,收自己为徒一开始便打算作联姻之用?

即便真是如此,顾青裳也无怨怼。师父待她亲厚,她只怨自己无能,无法得师父青眼。何况虽然不愿意,她也明白师父对她的安排是多少姑娘家梦寐以求的机缘。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片好意前来探视,却换来谢孤白这等羞辱,还辱及最尊敬的师父,当下起身道:“谢先生好生养伤,在下告退!”正待要走,谢孤白连咳几声,也不知是着急还是真的不舒服,轻声道:“多听一会,这于姑娘很重要。”

“谢先生还是专心养伤吧!”顾青裳要强好胜,要不是见谢孤白虚弱,即便不横眉怒目,也得讥嘲几句。

“你不能这样回去,这对你师父没帮助,还不如留在青城,你师父许会更看重你一些。”

顾青裳摇头:“我是衡山弟子,不需用青城抬身价!”

“这是为了让你师父对你另眼相看。”谢孤白道,“你得在青城立功,让李掌门相信你能接她衣钵。”

“什么意思?”顾青裳不解。

谢孤白却不回话,只是不停咳嗽,手撑在床沿,竟似要起身,顾青裳见他虚弱,忙上前照看。谢孤白吃力地仰起上身,不住喘气,双脚落地,勉力起身,双膝一软险些摔倒,顾青裳连忙扶住,道:“你站起来做啥?就算要道歉也用不着下跪啊。”

谢孤白笑道:“姑娘别放手,不然摔死我。”

顾青裳道:“我倒是想,怕沈掌门恼我!”

谢孤白又喘了几口气,站直身子,双脚不住发抖。顾青裳问道:“你又想做什么?”谢孤白又吸了几口气,勉强站稳,一抬眼,只见一人快步走入,讶异道:“大哥?”

原来守卫见顾青裳与谢孤白争吵,派人通知沈玉倾,说顾姑娘与谢先生似乎有些龃龉,沈玉倾纳闷之下赶来。

沈玉倾搀扶谢孤白坐下,谢孤白却道:“让我站会。”沈玉倾道:“朱大夫还没说你能起身。”

“我没事。”谢孤白欲待走几步,却觉脚下虚浮,不住喘气,顾青裳守在身侧,就怕他脚一滑扑倒在地。谢孤白好不容易摸到椅子坐倒,这才问:“汉水上的船只撤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