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半逼河山

天之下 三弦 4483 字 3个月前

冷水滩战败的消息让顾青裳忧心忡忡,沈玉倾只是要她宽心,沈未辰与她许久未见,邀她同寐,两人说了许多闲话,沈未辰又取筝奏曲宽解。顾青裳知道沈未辰有心宽慰,也知华山犯境她同样忧心,只是为了自己不露声色,又见她身边多了一名贴身侍卫,寸步不离,于是问起。沈未辰介绍夏厉君,顾青裳有心亲近,夏厉君却严守本分,行止都如侍卫一般,不苟言笑。

沈未辰道:“姐姐别费心思,夏姑娘就这性子。”

夏厉君直守到将近宵禁才离去。

一夜难寐,第二日,沈未辰着装佩刀,将峨眉刺插在腰间,道:“姐姐稍事歇息,这几日无大事,妹子午后便来陪姐姐。”又对夏厉君道,“你今日陪着姐姐,姐姐去哪,你陪着便是。”

顾青裳本拟告辞赶回衡山,又想起此回还未见过谢孤白。昨日席间问起,沈玉倾只说谢孤白遇刺受伤,遭刺原因沈玉倾含糊其词,只说是有人嫉妒谢先生平步青云,买杀手行刺。

顾青裳于是对夏厉君道:“我想去见谢先生。”

夏厉君道:“谢先生养病之处就在长生殿,离着不远,但除了掌门、大小姐、楚夫人跟朱大夫,谁也不能见,需要请示。”

顾青裳请夏厉君派人请示,不一会便得允许,当真不远,隔着几个院子便到。当初顾青裳与谢孤白为救彭小丐同往江西,青城一众人中除沈未辰外,顾青裳与谢孤白最是熟稔,在船上也时常与沈玉倾这位智囊交谈。

说起来应是交情匪浅,顾青裳却拿不准,倒觉得只有几面之缘的朱门殇都比谢孤白亲近些。朱大夫说话有趣,就是偶尔说荤话,尤其爱说些窑子里的事,顾青裳初时觉得冒犯,相处几回也知道朱门殇虽爱说浑话,分寸拿捏却恰到好处,看碟下菜,有时你恼他无礼,下一句又被他逗笑,久而久之便习以为常。

朱门殇是个世故的人,懂得瞧眼色,与谁都能相处有趣,只除了夏厉君。小妹说,朱门殇时常抱怨夏厉君难相处。

至于谢孤白,态度恭敬,斯文有礼,该说什么就是什么,时有妙语,但事后回想又觉得没说到心坎里。他不拒人千里之外,不似沈玉倾总是迂尊降贵,放下青城世子——现在是青城掌门的身份与人亲近,只是处处求周到反而显得不自在,谢孤白圆融许多,你觉得与他熟稔,却对他一无所知。

好像跟谁都是朋友,但若说是朋友,又好像少了点交情。

顾青裳想着,来到谢孤白房门外。门口驻守着二十人的小队,谢孤白床前站着四名守卫,高矮胖瘦不一,双目炯炯有神,一看即非庸手。这房间连夏厉君都进不得,只能守在门口。

侍卫为顾青裳备椅就坐,她一时竟找不到话头,于是问道:“谢先生好些了吗?”

谢孤白点点头,吸了口气,轻声道:“好多了,多谢顾姑娘关心。”

顾青裳望向左右,见四名守卫站得极近,似乎只要她一有动作就会出手制止,于是道:“沈掌门对谢先生当真器重,保护周到。”

“你们下去。”谢孤白道,“我与顾姑娘说几句话。”

四名守卫仍有犹豫,谢孤白道:“她是掌门允进的,没有危险。”

当中一人道:“且待请示。”说完走至门口,招来个护卫低声嘱咐两句,那人快步离去。

顾青裳见如此慎重,觉得古怪,心想:“青城城墙高耸,据说有三千卫军,难道还有人能闯进来行刺?这保护也周严太过。”转念一想,莫非防的是内贼?

关于青城家变,顾青裳再没眼色也知道不能多问,倒是沈玉倾先提起,说父亲染病不能理事,传位于己。可来到青城哪能没半点风声?有说掌门寿宴那日雅爷造反,也有说嘉陵江上船队林立,她当时忧心如焚,没多打听,但正如外界传言,沈玉倾这掌门之位确实得来古怪。

可见着沈未辰时,除了她当上卫枢总指,行止间多了几分英气,似乎并不担忧雅爷。

妹子都当上卫枢总指了……想起初识时沈未辰还在闺房里化妆,是个认命待嫁的姑娘,不过一年就统领整个青城卫军了。她瞧出沈未辰眉宇间多了几分愁绪,本以为是因华山犯境,莫非还有其他苦处?

“顾姑娘。”谢孤白唤醒沉思的顾青裳,道,“原来你真是来‘看’在下的?”

顾青裳为走神窘迫,掩饰道:“我还以为谢先生有话要说,正等着呢。”又道,“谢先生怎会伤得如此之重,又是谁刺杀你?”

“刑堂傅老以为我进谗言,原是误会,却铸此大错。”谢孤白三言两语把事说过,两人默然许久。这时,门外侍卫走入,低声吩咐几句,那四名守在床边的侍卫方才离开。

顾青裳顿觉轻松许多,问道:“谢先生有什么话不能说给他人知晓?”

“衡山告急,顾姑娘想回去了吗?”谢孤白问。

顾青裳听他提起衡山战事,又是忧心,道:“我稍后就向沈掌门请辞。”

谢孤白又问:“顾姑娘想接尊师衣钵,执掌衡山?”

“是有这念想。”顾青裳道,“正跟茅副掌学习。”

谢孤白默然半晌,道:“李掌门不会让你继位,你也接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