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倾不料他有此一问,道:“行舟掌门下令三个月内尽撤青城船只,我写过几封信给行舟掌门意欲拖延,行舟掌门坚决不让。我正打算派倪砚走一趟武当,分剖利害,以示诚意。”
“倪砚无法说服行舟掌门。”谢孤白道,“他只想求和,不想得罪华山点苍。”
沈玉倾何尝不知阻断汉水便能阻断华山粮道与退路,但战事开启后武当态度暧昧,要说服行舟掌门,自己亲自走一趟或许有几分指望,但他初掌青城不过数月,根基未稳,父亲……
沈庸辞这几个月很是安分,即便大姑前往探望,沈庸辞也只说自己有病,不克掌管政务。当然,每回他们兄妹见面楚静昙都会陪同,以防沈庸辞轻举妄动,但沈清歌问起太掌门得了什么病,楚静昙总是含糊其辞。
倒是大伯爽快,直说沈庸辞得了疯病,时不时犯蠢犯傻就要把一家人坑害了,自己就是受不了他胡搅蛮缠,怒而造反。这说辞把楚夫人的含糊其辞给圆上了,毕竟谁不要点面子,谁愿张扬自己丈夫闹疯病?沈清歌这才稍稍按下疑心。
但这是眼下自己还在,自己若不在,难保会发生什么,沈玉倾正踌躇不定,谢孤白道:“我走一趟武当,劝劝行舟掌门。”
顾青裳吃了一惊,瞧谢孤白坐着都难,竟想千里迢迢去武当做说客?沈玉倾也讶异道:“大哥,你这伤势还想着出门?”
“让顾姑娘随行,我不会有事。”谢孤白说完,一口气接不上,不住咳嗽,咳完又不住喘息。
顾青裳又吃了一惊,谢孤白还没与自己商议,就要自己跟他去武当?
又听一个声音道:“先喘完再说话,免得一口气接不上,喘死了。”顾青裳望去,正是朱门殇。
朱门殇进门,将药囊放到桌上,取出个红漆小木盒,点起蜡烛,又取出一小束干草在烛火上点燃,在谢孤白鼻下晃了晃,一股白烟被谢孤白吸入。谢孤白用力咳了几下,苍白的脸稍显红润,喘息缓缓止歇,推开朱门殇的手。
“这药草闻多会晕。”谢孤白摇头,“我没事。”
顾青裳心念电转,插嘴道:“让我走一趟武当,替青城当说客。我是衡山弟子,行舟掌门许会念在家师面上,念及当年东四派的情谊,愿意通融。”
东四西五,现而今连丐帮都投靠点苍了,谁还念着这昆仑共议前的老掌故旧情谊?顾青裳也觉无用,但她想起谢孤白刚才那番话。
合着就是为了激我,让我帮他说几句话?
顾青裳自是不满,但确实,谢孤白奉上好大人情,如果自己能帮青城当说客,说服武当阻挡点苍盟友,去了青城后顾之忧,那是大功劳。
沈玉倾仍是犹豫,武当与衡山华山毗邻,如果谢孤白能说服行舟掌门协助,让他奥援两派,于局势大有裨益。然而他并不认为谢孤白能说服行舟掌门,即便自己也没几分把握。但谢孤白素有谋略,主动请缨定有理由,又有顾青裳代表衡山当说客,他于是望向朱门殇。
朱门殇道:“别瞧我。若问我,他起码得再养个把月伤。”说着收起药草,接着道,“就是舟车劳顿,他颠簸不起。”
“大哥听到朱大夫怎么说了?”沈玉倾道,“待我与雅爷商议,请雅爷与顾姑娘走一趟,加上俞帮主帮着说话,应能说服行舟掌门。”
雅爷的份量确实足够,但又有两个难处,一是雅爷仍是软禁重犯,这是小事,麻烦的是雅爷虽然干练,但脾气与口才……
“让苗子义随行,他惯熟水路,驾船平稳。”谢孤白坚持,“只要慢慢走,马车也不见得颠簸,我就在路上养伤。”
此事至关紧要,谢孤白若未受伤,原也是除自己外最好的人选,沈玉倾一咬牙,望向朱门殇:“朱大夫,烦请你陪大哥走一趟武当。”
“行啦,早料着了。”朱门殇耸耸肩,“把他扶上床,我再检查检查他伤势。”
沈玉倾公务繁多,先行离去,朱门殇为谢孤白诊治后,顾青裳说要与谢先生商议上武当时的说词,朱门殇没兴趣,摆摆手径自离去。
“话不能好好说,非要激我,是要激起我好胜之心,还是怕我脑子一热赶回衡山与师父同生共死?”顾青裳坐回床沿,问谢孤白。
“我原想说的,只是掌门刚好来了。”谢孤白道,“一并说了,省事。”
“还是你想教我别莽撞,别情急误事,多点心思在竞逐掌门上?”顾青裳摸着下巴,饶有深意地望着谢孤白,“好为人师是人之通病,莫非你自以为高高在上,要看我能不能点透?”
“我与沈掌门和小妹交好,就算没当上衡山掌门,只要受器重,也能使衡山青城两家交好。”顾青裳问,“是不是这个理?”
谢孤白道:“我是青城幕僚,自要为青城多盘算些。”
“我也教你件事,别把人当傻子。”顾青裳站起身,“交朋友得交心。好好说话,别老想着摆布人,要不我怎好信得过你?”
顾青裳俯下身子,脸离谢孤白只有一尺多,开玩笑道:“泥人都有三分土性,这回念在你受伤,下回再不好好说话,把我当傻子摆弄,我就像在学堂遇着不听话的孩儿,赏你几板子。”</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