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看着这个已经死去的青年艰难地扶着墙壁站起来,血顺着他的伤口向外汩汩流着。

一个声音对她说。

不要抵抗了,放弃吧,你已经坚持够久了。

已经紧绷了四十多个小时的神经终于啪的一声,断了。

但是人在极限的时刻,总是会做出自己想象的决定。

久藤理绘站了起来,她抄起她电梯里的残肢,卷起的衣服,向那个“死而复生”的人砸去。

投掷物如雨点般落在北野竹的身上,砸的他一个趔趄。

但是久藤理绘依旧哭嚎着,她带着哭腔的尖叫在堆满尸体的电梯里显得那么尖刻。

“不要过来——离我远一点!”

她哭着说,眼泪鼻涕和血污在那张姣好的脸上显得好笑起来。

“我不该想要轻生——我后悔了”

“被社长摸大腿算什么嘛,被辞退又算什么——我后悔了——我就是想要活着,我不想死——”

她扔完了她身边所有她扔得动东西,最后甚至开始尝试用尸体来抵挡北野竹的靠近。

她在四十七个小时前搭上这间电梯,想要来到顶层结束自己年轻的性命,却在怪物的恐吓和扔进来的尸体中觉醒了对生的渴望。

太可笑了。

她蹲下身,将自己藏在残肢断臂的后面。

这到底算什么?

她回想起自己还在家乡熊本县的亲人。

温和保守的母亲是家庭主妇,却义无反顾地支持她来大城市打拼的梦想,严肃刻板的父亲虽然反对,却在她离家之前在她的床边坐了整整一夜。

上国中的弟弟别扭地将自己打工攒下的钱放进她行李的夹层,只留下一张画着笑脸的纸条。

还有那通打来的长途电话。

“理绘,在东京支撑不下去,就回家吧,家里养得起你的。”

眼泪模糊了久藤理绘的眼睛,她合上眼,等待着挣扎到最后还是到来的死亡。

在最后,她的脑海里浮现出的,竟然是自己高中时骑着自行车放学的景象,夕阳落在她深蓝的百褶裙上,她抬手遮住有些刺眼的午后阳光,极目远眺,是家乡高耸的阿苏山。

她那么开心,那么平静,那么年轻。

“妈妈——”

久藤理绘轻轻地说。

因为她一直都会等她。

一只手落在了久藤理绘的脸上,替他抹去了那些血污和眼泪。

“久藤小姐,你的意思我知道了。”

她感受到一个极其温柔的声音叫着她,温和的力量从那只手传输到她身体的每个角落,冷静得像是一枚雪花落在她额发上,温和得像母亲在冬日做的団子汁。

她睁开眼,看见了一双银色的,像是熊本县的风一样纯净的眼睛。

“你的眼睛是银色的,很好看。”

久藤理绘恍惚着说着胡话,她感觉自己已经不在那间电梯了,她好像已经回到了熊本的家里,父亲在客厅修整坏掉的榻榻米,母亲在厨房做着特点甜点阵太鼓,弟弟咬着笔杆写着国文作业。

连风都是银色的,温柔的。

一种没来由的信任从她心中浮现,她放松了僵硬的身体,任凭那只像父亲一样的手放在她被汗水和污血濡湿的头发上。

“是吗,但我其实不太喜欢。”北野竹从久藤理绘胸前脏兮兮的工牌上挪开视线,语气温和。

“方便告诉我一下,我睡了大概多久吗?”

久藤理愣愣地看了一眼手表,运转自己像是被泡进温水的大脑。

“五分钟。”

八点四十九分。

为了省钱而从二手市场买来的腕表还在坚持履行着职责,秒针挪动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