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野竹还在做梦。

他觉得自己已经被记忆的浪潮淹没,他好像想起来了很多事,又在一瞬间将那些事忘得一干二净。

尸山血海的和室,濒临极限的疼痛,七彩眼睛的恶鬼,插在和室木质地板的断刀,几乎是在燃烧着的“恶鬼灭杀”。

和足以砍下自己头颅的决然与孤注一掷。

那是他吗?

为什么他一点也不记得?

那些血色的,悲伤的,令人崩溃的,像是梦的记忆,将他深埋其中,让他几乎窒息。

他睡着了,又好像清醒着。

他其实总是有办法。

只是往往不被逼到最后一刻,他总是不愿意去做。

太幼稚的孩子,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云淡风轻地评判着自己的过去,质疑着自己选择的时机,对自己的举动吹毛求疵,仿佛那个被逼至悬崖边缘的人并不是自己。

系统面板中,世界排斥程度已经濒临90%,红色的警告充斥着整个屏幕,但北野竹完全不在意。

他只是一个过客。

他总是要走的。

可是去哪里呢?

他也不知道。

各种各样的念头,排山倒海的思绪,悲喜交加的情绪在北野竹的脑子里开着派对,而北野竹却好像是姗姗来迟的宴会主人,坐在舞池的正中央,一束聚光灯向他打来,但他在群魔乱舞中始终保持着让人惊叹的清醒。

那些陌生的,熟悉的,死去的,活着的,他救下的,他没救下的,都在他的身边来来去去。

他想起他曾经对甚尔说过的那句话。

“我答应你,不到最危急的时刻,我绝不会用那一招。”

十五岁的黑发孩子已经快要比他还高了,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平息他心底戾气,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给他带来更大的痛苦。

但他从不会后悔把这个孩子带出那个泥潭。

他救不了所有人,但是他总是想救下自己自己面前的人。

他对着几乎知道他所有秘密的十五岁少年笑了,银色眼睛沉湎成一片星河。

“毕竟,要死一次才能用出来的领域展开,也是独一份了。”

后来他说了什么?

不记得了。

但是那天的阳光真的很好。

好得让他忘了,他终会离开这件事。

恐惧,惊慌,绝望,无数种负面情绪将久藤理绘的心沉入谷底,眼泪一颗一颗地砸在北野竹干净的脸上,沾湿他清秀的脸颊。

似乎也有人这样将眼泪落在他的脸上。

温暖又冰凉。

是谁?

不记得了。

他茫然的想着。

但是他该醒来了。

他睁开了眼睛。

久藤理绘觉得自己真是活见了鬼,眼前这个死得不能再死的死人,在她面前不仅恢复了心跳呼吸,现在还睁眼了。

虽然自己的世界观已经被刷新了一次又一次,现在已经稀碎的拼都拼不回来,但是这也未免太超纲了吧。

这是什么升级版尸体吗?

她想要逃开,却又在狭小的空间里无处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