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波德莱尔对此只是发出了一声不惊也不喜的单纯感慨,歪着头看自己身上面厚厚的新衣服,很轻地眨了一下眼睛。
“会被血染脏的哦。”他说。
“那需要我抱着你吗?”
雨果在打理好面前的孩子后明显松了口气,用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手指把对方沾着血迹的脸擦干净,微笑着说道。
波德莱尔眨巴眨巴眼睛,任由雨果揉他的脑袋,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抱着怀里的花,亦步亦趋地跟在对方的身后。
就像是他之前说的那样,他确实很乖。
6
波德莱尔愿意用“爱”来概括他十二岁之前的生活。
即使那种爱意腐烂而又粘稠,即使那种爱意带有腐蚀性的滚烫的疼痛,即使那种爱只是被冠之以“爱”的恨意、甚至连本人都嗤之以鼻……
但为什么不能是爱呢?
“所以我还是很喜欢我母亲的啦,不过现在想想,她当时价钱一定卖低了,毕竟一个超越者可是——超级值钱的。”
已经二十多岁的波德莱尔用轻松的口吻这么说道,同时侧过头对雨果眨了眨眼睛,嘴角勾勒出一个狡黠的弧度,就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正在看波德莱尔桌上的天仙子植物标本的雨果没有接他的话茬。他对那支熟悉的天仙子默默凝视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想到了第一次见面时波德莱尔抱着的花。
——那朵花到底是来自谁的心脏呢?
没有人搭话的波德莱尔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开始懒懒散散地骚扰人:“社长社长,所以我这次要去哪里,杀几个?可以的话能顺便说说路费报销和奖金吗?”
“我已经开始好奇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了,夏尔。”
雨果转过头,好脾气地叹了口气,把主动凑到自己身边的波德莱尔抱住,给面前这个喜欢像蛇一样缠在人身边的家伙一个拥抱。
波德莱尔懒洋洋地哼哼了两声,很快就结束了这个拥抱,那对酒红色的眼睛慵懒地眯起,就像是蛇漂亮的眼瞳。
“不是杀人的话——”他拖长语气说道,“该不会巴黎公社需要我出卖色相吧?什么时候我们还有这么好的任务了?”
“不过有一说一,社长你是有眼光的。”
他侧过头,似乎轻轻地笑了一声:“我敢保证能完美完成哦。”
就算是再怎么讨厌波德莱尔的人,也没有办法反驳波德莱尔有一张足够漂亮的脸,以及他讨好女人的本事:如果波德莱尔愿意的话,他可以让巴黎的那些女人都围着他转,不过他向来在这个方面没有什么稳定的兴趣。
就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一样,他总是很快对自己身边的女子丧失兴趣,不断地抛弃又寻找着和他度过接下来夜晚的爱人,有的时候他的对象也包括男人——反正波德莱尔对此并没什么所谓。
他的身上并不缺少比同性恋还要更加恶劣的罪行,也不缺少颓废与糜烂的堕落,就像是深深地贴着泥淖与腐烂爬行的蛇:只不过它并不是因为上帝的惩罚而被迫处于这样的境地,而是自愿且固执地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这也是雨果总是在面对波德莱尔的时候感觉到棘手的原因:他想要对方抛弃自己的过去,开始一段新的人生,但对方似乎并不是那么愿意,而是像保护着自己的珍宝一样,把那些痛苦和耻辱的过往藏在咽喉里。
冷血的蛇是不是一种念旧的生物?
它们虽然终其一生都在不断生长,但是似乎总对过去有一种怀念的心情。
蛇会把自己盘成柔软的圆环,让人们恐惧和厌恶的蛇吻放在自己的数年前诞生的鳞片上,仿佛要在过去的时光里小憩。
响尾蛇蜕皮时最后一片没有办法脱落的鳞片堆叠在一起,就像是蛇无声背负着的罪恶的年龄——这些鳞片在蛇类对猎物发起进攻的那一刻振动作响,把过去犯下的罪恶与现在的亵渎交织在一起,这是蛇自私的财富与荣耀。
当然,也是美丽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