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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果在年轻时候捡回来过不少的孩子,这大概和他的异能有关,也和他太喜欢在巴黎这座城市里走来走去有关。
这位巴黎公社的社长对于苦难和悲剧总是表现得那么敏锐,以至于他总是能在出门的时候找到巴黎这座城市里那些被苦难和悲剧浓浓包裹的地方,遇见那些仿佛命中注定要让他遇见的人。
比如当年因为血统问题被歧视的仲马,缩在小房间里颓废又自闭地生活着的巴尔扎克,敏感又孤独的普鲁斯特,被音乐学院的同学孤立着的罗兰……
当然,还有波德莱尔,夏尔·波德莱尔。
就算是在“人才济济”的巴黎公社,波德莱尔也是最让雨果感到担忧的那一个。
他们相遇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波德莱尔那一次实在杀了太多人,把当时还不是巴黎公社社长的雨果给吸引了过来。
雨果一直都记得当时的场景。
那天贫民窟无人在意的角落开满了花。
或绯红或雪白的罂粟以无比绚烂的姿态绽放着,就像是玻璃凝固成的火焰,以一种繁盛到几乎绝望的美丽沸腾。阳光被花接引到这个龌龊肮脏的角落,神圣而又朦胧透明的光辉笼罩着。
这极度喧嚣又极度寂寞的“美丽”……
它几乎让那些铺满每一个落脚处的骨骼与血液都显得无足轻重。
波德莱尔——当时只有十二岁的波德莱尔怀里抱着一捧天仙子,用一种空落落的目光望着不远处的地方,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呀……真让人难过。”
似乎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吞吞地说道,只是缺乏表情的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个看上去甚至有些艳丽的笑容。
他眯着那对漂亮的酒红色眼睛,像是刚刚才注意到雨果这个不速之客,笑容看上去绮丽而又乖巧,出口的是轻缓甜蜜的声调:
“这位先生,你要带我走吗?”
雨果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当时的他也才二十多岁,还没有应对孩子的经验,只能有些无措地挪开目光,不安地咳嗽了一声。
即使他知道在异能者面前挪开视线是很不妥当的行为,但还是没有办法继续盯着对方。
“你……”他斟酌了几秒,小心翼翼地说道,“要和我走吗?”
波德莱尔抱着花,从堆积的尸骨上面跳了下来,用一个和问题无关的称述回答了他。
“我很乖的。”他说。
他们两个互相短暂地对视了一秒,然后是波德莱尔主动拉住雨果的衣角,漂亮的红酒一样的眼睛微微弯起,看上去有一种可爱的狡黠。
“夏尔·皮埃尔·波德莱尔。”
他眨了眨眼睛,用一种几乎是欢快的语调这么自我介绍道:“很高兴认识你哦,这位先生。”
雨果对面前显得过于热情的小孩子欲言又止了几秒,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出于隐隐作痛的良心,硬生生又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维克多·玛丽·雨果。”
雨果有些干巴巴地说道,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艳丽盛开的花朵,就是不去看波德莱尔本人。波德莱尔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脸上的笑意似乎都变得更加艳丽了些。
“雨果先生?”他用轻快的语调说了一声。
雨果吸了一口气,突然低下头,把自己的外套扣子解开,抖开直接披在了波德莱尔的身上,蹲下身子为他系上扣子,严严实实地把人给裹了起来。
也遮盖住了对方从脖颈到腿上遍布着的青紫的掐痕与钝器击打的痕迹,以及被尖锐刀具留下来的伤痕,还有被人为扯坏的单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