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的眼睛里依旧是温和的,然而在那片深藏的情绪里,却是掩藏着绵长的苦痛。

他曾经从有光亮的地方主动走到夜色里,却又被迫从阴暗里走进了更深的黑夜中。

他有过三个兼先生。

现在本丸里的兼先生已经是第四个了。

每当他以为他可以护住他的兼先生时,现实总是在嘲笑着他的天真。

每个兼先生他都护不住。

每个兼先生都在反过来保护他。

明明他是和泉守兼定的助手,但他却总让该被保护的人反过来保护他。

每一次该留下的刃其实是兼先生才对!

而该死的刃,其实是他——堀川国广才对!

他以为,他就算碎了也可能都看不到能护住兼先生的那天。

可是现在,他好像隐约可以看到那抹极为细小的名为希望的光亮从眼前突兀出现。

他像是一个溺水中的人,明明全身被淤泥藻类给缠绕住了,但还是会期待着岸上能有个路过的人注意到他并把他从水底拉上去。

极静的室内,我平静地与他对视着。

良久,我移开了视线,看向了一旁假装在擦刀实则在偷瞄我们的御手杵,还有那边竖着耳朵在装睡偷听的小狐丸,表情坚定道:

“就算不用我动手,他也撑不下去了。”

“那个家伙的刀已经快要碎掉了。”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往他身上扎刀子呢?”

“而且,我也是第一天才知道,原来,他被染红的样子是这样的,”酸涩无法止住地从心头窜出,我有些控制不住哽咽出声,“他应该是比谁都热爱生命的才对啊......”

地上的太刀仿佛陷入沉睡般在斗篷里安安静静的待着,铁锈和血色细密地分布在刀柄上。

这把刀,这个刀剑付丧神,他已经放弃求生了。

“...太鼓钟,你别太难过了。”

堀川国广愣住了,他有些无措的伸手想要安慰眼前对着太刀无声流泪的短刀,但手还未触碰到,眼前的短刀却是自己回过神来,猛然用自己的袖口狠狠擦了眼泪。

我将自己的视线从鹤丸国永的刀上移开,语气强制镇定道:“我才没难过呢!”

而且往乐观一点想的话,“刚刚的比赛是我赢了,我现在活得好好的,我为什么要难过啊?!”

是啊,你没难过,但周身散发出的绝望却让刃感同身受。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的。

不——

他现在也还是这样,或者,他们所有被拉进来的刀剑付丧神都是这样。

堀川国广忽然间没了打探的心思。

不管鹤丸国永是不是自己撑不住散去人形的,但他现在也意识到了,太鼓钟贞宗跟他也是同样被桎梏的刀剑付丧神。

他们都是一样的。

一样深陷在这个逃离不开的漩涡里苦苦挣扎。

“扣扣——”在门口端着盆热水的歌仙手轻轻动了动,扣响了门扉,尔后便直接推门而入。

他巡视了一遍房间里的所有刃。

沉默不语的御手杵,将背对着他们的小狐丸,脸色惨白阴沉的堀川以及正在小心翼翼解开斗篷用手帕仔细擦着太刀的太鼓钟。

他的目光停顿在那把布满裂缝的太刀上,脸上浮起若无其事的笑说道:“热水来了,洗洗脸再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