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愿这才缓过神来,又故意大声说:“正山小种有吗?”
“有。一百二十八一壶。”
汤愿说:“一壶正山小种加半两桂花碎。”
服务生一怔:“桂花碎?”
“对。桂花,黄的。没有吗?”
服务生这才明白:“有是有,可是我们没这么加过。”
“现在可以加了。”汤愿笑道,“第一泡只放正山小种,倒掉,第二泡的时候加桂花碎。”
服务生用笔记下来。随后问道:“您还要点一些茶点吗?我们家的黑芝麻糕不错。”
汤愿盯着品单说:“加了桂花碎再吃黑芝麻糕就会有点腻了,来这个吧,椒盐儿小饼。”
服务生刚刚转身离开。斜对面的谷丰收对着汤愿竖起大拇指:“小姑娘,行家啊。”
唉呀妈呀,他看我了,还跟我说话了!
汤愿一紧张,不知道怎么反应好了。杭启新偷偷摸摸踢了她一脚——快说点什么!
汤愿一紧张,欠起身子说:“不客气,不客气。”
杭启新偷偷翻了个白眼…
谷丰收却是笑道:“不过嘛,半两桂花碎怕是会压了正山小种的香气,这么一小捏足以。”他捏着指尖
,比划着。
这会儿,汤愿才恢复正常,礼貌地回应:“好,我听您的。”
包间里,莫宁转头去问柳研司:“怎么样,看出什么没有?”
柳研司的目光始终落在谷丰收的脸上,听到莫宁的话,缓缓摇摇头:“他不认识汤愿。”
莫宁也觉得谷丰收不认识汤愿,可他不死心:“再等等,再等等。”
柳研司看到散座附近的窗台上摆放着各种杯子和茶缸一类的装饰品。忽然想起,汤愿曾经跟他说过,父亲几十年如一日,只用一个茶缸子喝水。
柳研司顺手拿起了莫宁的手机。莫宁抻着脖子看他做什么。
外面的散座上,谷丰收继续跟老朋友聊天。杭启新也不知道莫宁看出什么没有,也只能继续喝茶。汤愿就更是了——老头几个意思呢?这算是认识我,还是不认识我?
这时候,莫宁发来一条微信:去窗台那边,找个跟柳老常用的茶杯的那种杯子,再想办法引起谷的注意。
汤愿搞不明白莫宁为什么要自己这么做。
莫宁也搞不明白,柳研司为什么让汤愿选个茶杯。
柳研司压低了声音,解释:“人的思维是有连贯性的,就算你把这种连贯性切断,长时间形成的思维模式还是会将空白处填补上。如果谷丰收对我父亲有印象,那个茶杯会唤醒他的记忆。”
汤愿在一溜儿茶具中看到了一个,几乎与柳伯伯经常使用的那种一模一样。她拿起来举得高高的,对杭启新大声说:“你看啊,像不像我爸爸用的那个?”
她的声音很大,几乎把一楼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谷丰收自然也在内。
谷丰收看到那个被高高举起来的茶杯有些恍惚,而这一瞬间的变化,被柳研司和莫宁尽收眼底。
莫宁一挑眉——有门儿!
谷丰收看着那茶缸子发呆,坐在他对面的老头,问
道:“老谷,想什么呢?”
谷丰收将目光从茶缸上收回来,微微一声叹息:“想起柳阔文了。”
包间里的俩人竖起耳朵听,听到“柳阔文”三个字的时候,下意识地看向对方。
柳研司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
散座那边,服务生请汤愿把茶缸放回去,因为那是他们的装饰品。汤愿说了声不好意思,放下茶缸往回走。差不多快到座位上了,听到谷丰收的朋友说:“柳教授比咱们也大不了多少,走得太突然了。”
这老头转脸看着身边的朋友:“老冯啊,他葬礼你去了吗?”
老冯放下茶杯,说:“知道他去世,还是在网上看到的。”说完,看向谷丰收,“你去了吗?”
“我也跟你一样,在网上看到的消息。”言罢,谷丰收又是一声叹息,“后来才知道,他住在附属一大。我要是早知道跟他一个医院住着,肯定要去探望探望。”
越听,越觉得谷丰收跟案子无关。可这时候,柳研司已经不想走了。
被称作老冯的老头又说:“我听说,他儿子回来了?”
“他还有儿子?”另外那个老头说。
谷丰收搭了句话:“当然有。我就看过他前妻和儿子的照片。”
老冯来了好奇心:“你看过?”
谷丰收拿起水壶,浇在自己的小茶壶上,边说起来:“那些年,我看他来来去去孑然一人,怪可怜的,就想着给他介绍个伴儿。可他一直拒绝。起先,只当是他放不下脸面,劝了又劝啊。”谷丰收苦笑,“怕是被我劝的心烦了,才说了实话——是放不下前妻。”
对面的两位老人不禁唏嘘起来,老冯说道:“既然用情至深,怎么还离婚了?”
谷丰收摇摇头:“感情啊,说不清。”
谷丰收的一句感慨,像是砸在了柳研司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