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看已经定稿的画——这是我画的？

恍惚间，听到那个小姑娘正软软地说：“妈妈，我想喝橙汁。”

妈妈哄着：“外面卖的都不好，妈妈给你榨啊。很快就好。”

小姑娘又软软地说：“爸爸，我手疼。”

爸爸倒了热水，浸湿毛巾，给女儿敷手：“好点没有？这个药水就是这样的，有点疼。等会爸爸去跟医生说说，给你换种药。”

小姑娘喝着鲜榨的橙汁，还是小声地跟爸爸撒娇：手疼呢。

忽然，整个世界像是被切割成了两个泾渭分明的空间。那一边暖意融融，充满了美丽而又温暖的阳光，这一边灰色潮湿，像是永夜一般的冷寂。

美丽世界的生物们个个轻盈如蝴蝶，阳光是那么耀

眼，花儿是那么艳丽。

一只弱小的蜗牛在冷寂的世界里，羡慕地望着另一个世界的温暖，她也想要沐浴在阳光下，想嗅嗅花香。可是，她的背上还有个壳，温暖的阳光会融化她的壳。

她习惯了没有亲人只有朋友的生活，习惯了退让，宁肯吃亏也想求个平淡的自己。在自己小小的世界中，自给自足，不羡慕旁人也不嫉妒旁人，别人风风光光，那是别人的命，我的命就该是这样的。不听，不说，不比较，渐渐地，给自己织了一层壳。

临近黄昏，阳光离开了，病房里有些昏暗，只有窗台上还残留着一缕金色的余晖。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下来，小姑娘睡着，她的妈妈陪在床边。走廊里谁家的家属正在唉声叹气；护士找不到患者，大声叫着：45床，45床哪去了？该吃药了。

汤愿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慢慢地落在还没关机的笔记本上。

郑敏仪带着买好的晚饭和水果回到病房，招呼汤愿

洗手准备吃饭。

吃饭的时候，她们没有像以往那样说说笑笑。小姑娘醒了，她的妈妈又来道歉，说是给她们添了麻烦，其实她家闺女不怕吵的。

很奇怪，也很有趣。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守护的宝贝。

汤愿想着：我守护着谁呢？

吃过晚饭后，她主动承担了打扫的工作，让郑敏仪边吃水果边歇歇。她把便当盒洗的很干净，还洗了毛巾和袜子。把洗好的东西挂在输液杆上，洗衣粉独有的香气，让她觉得精神了许多。

因为病房里多了两个人，她们不能随心所欲的聊天。郑敏仪打开手机看，汤愿继续用笔记本画图，随便画，想起什么画什么。

夜幕浓黑，窗外的光来自高高耸立着的路灯杆上，病房里还是那样的安静，只有小姑娘妈妈带来的加湿器发出清浅的呼呼声。

看了三分之一，僵尸已经占据了人类最重要的

一座城市；绘图软件变成了填色游戏，赤橙黄绿青蓝紫，一点一点将空白填满，单调的有些乏味。

一个不小心，错把墨绿色涂在了雏菊上，破坏了整体色彩的搭配。

一笔错，毁了几个小时的努力。

汤愿放下笔，觉得有点冷。

“敏仪。”安静中，汤愿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小奶猫的喵喵叫。

“嗯？”郑敏仪仍旧专心看着——英俊勇猛的男主角杀了最厉害的那只僵尸，发现女主已经被咬了。

汤愿向后靠着，背脊接触到床头，冰冷透过衣服瞬间蔓延到了指尖：“敏仪…我五岁那年就认识柳伯伯一家了。”

郑敏仪慢慢抬起头来，眼睛里充满了惊讶和茫然。

“我应该算是个…罪人吧。”

相比郑敏仪的惊愕，汤愿非常平静：“我从没跟你说起过小时候的事，对吗？我不敢说，一直都不敢说

。”

爱撒娇的小姑娘不知道又跟妈妈说了什么，妈妈低声安慰着。

汤愿侧过身，靠近郑敏仪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话…

郑敏仪的手机掉在了地上。

那边的姑娘妈妈忙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郑敏仪附身捡起手机，朝着那位阿姨笑了笑，“不小心掉了东西。”

小姑娘的妈妈重回到床边，细声细语地安慰女儿：“难受就告诉妈妈，不要忍着嘛。”

郑敏仪已经拉着汤愿下了床，匆匆离开了病房。

——

大都市的夜晚几乎都是一个样子，通宵的霓虹灯，热闹的酒吧饭馆，卖货的商店，吃喝玩乐的人们。

无论是在任何时代，任何地方，相同的事情来自相同的原因。野心、贪婪、虚荣、爱情、慷慨、愤怒。这些激情混合在一起，充斥着这个世界，人们各种各样的行为，努力，归根结底根源都在这些情感之中。

没有人能够脱离社会，哪怕是一个孤儿，也与这个社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在世间活着，你要为自己负责，要为家人负责，甚至要为礼貌举止负责——负责，是鉴别一个人品德的最基本的底线。

柳研司的计划尽可能做到少牵扯几个人就少牵扯几个人，而被他牵扯进来的人，他都要负责。首先，是杭启新。

毕竟，跟其他人相比，他的事已经迫在眉睫。

柳研司一遍一遍在网上刷帖子，尽管他已经料想到，那几个被打的记者会如何抹黑他和杭启新，但真的看到那些帖子的时候，不免有些诧异。

记者们手里的笔并没有大写特写杭启新的暴躁和鲁莽，而是着重写了“柳阔文之子柳研司，欲用三千万美金购买父亲临终时的遗物——脑修复芯片。而拥有脑修复芯片的t小姐，没有了芯片，会成为一名顺行性失忆症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