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正午面带微笑,说:“今年数伏那几天,对吧。你在商贸大厦门口的花坛上坐着,你好像是去给孩子买东西,我还问你要不要帮忙来着。”
几秒钟的喜悦,随着马正午的回忆被彻底打散了。
马正午不但是遗忘症患者,还有记忆混乱错位的病症。他想起的那个人,并不是她。
看到汤愿的表情,大王就知道——没戏。
这时候,大王的同事推开一点房门,朝着大王点了点手腕上的手表,示意他,时间到了。
大王站起身来,说:“汤小姐还有事呢,下次再来看你。”
听说汤愿要走,马正午急忙站了起来。看样子,还有话想跟汤愿说。
汤愿放下手里的水杯:“下次我把记事本带来。你好好养伤。”
“好好好,谢谢。”马正午想送送汤愿,却又不敢
多走一步。眼巴巴地看着大王和汤愿走到了门口。
“汤小姐!”马正午大声叫道。
汤愿回过头:“怎么了?”
他拘谨地看了眼大王,大王没有什么态度,先一步走到了门外,跟汤愿之间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马正午看大王似乎没有阻止他的意思,才说:“汤小姐,你是不是跟警察同志关系不错?”
汤愿点点头。
“能不能求您点事。”
汤愿转回身,笑道:“不用这么客气,有什么事,你说。”
马正午有些尴尬地搓搓手,“我妈可能来了。你跟警察同志说说情,让他们把我妈送回去吧。她年纪大了,身体还不好。就别让她跟这操心了。”
马正午的话让她格外震惊,这时候,大王在后面偷偷拍了一下她的肩,汤愿压制着内心的惊愕,露出勉强的笑容,说:“好,我,我会帮你的。”言罢,逃也似地离开了病房。
房门一关,汤愿拉着大王急匆匆往走廊前头走。郑敏仪叫了她一声,都没听见。
“汤愿,你干嘛啊?”郑敏仪紧跟着跑了上去。
汤愿拉着大王走到走廊尽头,才停下来,心有余悸地问:“你们没告诉他,他母亲已经…”
大王闻言,表情沉重:“当天就告诉他了。”
“他…他不记得了?”
大王瞥了眼病房的方向,摇摇头,压低了声音,说:“我们每天都要跟他说一次,他母亲已经过世了。”
汤愿下意识地捂住了嘴,追上来的郑敏仪惊讶的停了脚步。
大王的语气愈发沉重:“他想起你教他怎么用记事本的时候,写的是他母亲下午回到。他别的没记住,就记住这个了。天天问我们他母亲来没来。我们每天都要跟他说一次…你母亲已经过世了。”
大王点了点自己的额头:“不是一天的伤了。他知道母亲过世后,开始是不相信,然后是发疯一样伤害
自己,拿脑袋撞墙撞门。”
大王也是经历了多日的痛苦,这会儿有些收不住话:“我们现在最怕的就是跟他说他母亲的情况。每天一次,真的太难受了。”
汤愿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
病房里。
按照规定,警察要在他见过客人后检查物品。马正午站在一旁,看着警察仔细检查床褥。
“警察同志。”他犹犹豫豫地说着,“那个,我妈到底在哪呢?住的好不好?”
警察的手一顿,眉宇间露出了难过之色,很快又压制了下去:“我是被临时调过来的,不清楚情况。”
马正午忙着给他鞠了个躬:“对不起,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警察没再回应他,暗暗咬着牙,将已经检查好的被子抖开:“行了,好好休息。”
警察不敢多留,生怕他再问起关于他母亲的事。
——
回病房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从这栋楼到那栋楼,短短几分钟的路程,像是跨越了两极那么漫长。
病房里来了个新患者,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也是因为肺炎住院的。小姑娘的爸爸妈妈,还有家里的保姆都来了,围着小姑娘打转,让安静的病房变得热热闹闹。
小姑娘的妈妈也知道自己这一家子很吵,很抱歉地向汤愿道歉。
好在,小姑娘住着最靠里的那张病床。闹腾也是暂时的。
汤愿坐在床边,拿着电容笔呆呆地看着笔记本上的绘图软件。马正午可怜的近乎于卑微的姿态始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汤愿…”郑敏仪轻轻抚着她的背脊,“画吧,等会小郑警官就回来了。”
是啊,该起笔了。
她像是设好程序的仪器,机械地在画板上勾勒出笔
记本封面的图样。填色、校色、定稿、这些事情对她来说驾轻就熟。但是画出来的东西缺了一份灵动。较比之前送给马正午的那一本,差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