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眽第一次感觉到父母的用心险恶是在施敬宗抱着他情深意切的那句“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放过杀害你爹娘的凶手的!”。
施眽第二次感觉到父母的用心险恶是在他整理爷爷遗物时,在一个匣子里,施眽看到一张纸上写着“致孙儿远慎”几个刀削般凌厉的字和信上溅落的点点发暗的血点。他的呼吸当场就开始急促,手心也开始冒出层层的汗。他大口地呼吸着,终于下定决心一页一页地看匣子里的一叠纸。
这不是信,是一张张的催命符。
先是官府对施家人的验尸报告的誊抄,明显看出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然后是不同人写的分析——是分析施家人所中之毒的。每一页都是一个人写的,足足有十来份之多。但所幸,都没分析出具体是什么毒。
再后面,从字迹看,应该是那个誊抄官府验尸报告的人写的。
施眽看得很仔细,因为上面只有几个字:经比对,施家上下皆死于一种毒,此毒名曰——丹青。
施眽觉得胸更闷了,眼前都有点发暗了。
只剩一张纸了。
施眽咬着牙,看下去。
那是施敬宗用手指蘸着血写的字。
——施眽,杀父弑母,你可曾后悔?
“哐当!”木匣子落在地上,施眽捏皱了手里的纸,心脏狂跳得仿佛要从胸腔里破出来一样,施眽冷汗像水一样流淌下来,很快全身都湿透了!他甚至能感觉到脚踝处都有汗珠滑落的湿意。
可曾后悔?!
施眽颤抖地望着手里已经被捏作一团的纸。
我为什要后悔?杀人这种事,我又不是第一次做了!
“哈哈!”施眽癫狂地低笑了几声——我现在最后悔的是没在当年就把你也给毒死!
还好!你死了!死了!死的好啊!
施眽吃吃地笑着,他突然发现了异样——他的情绪已经逐渐冷静下来了,可心脏还在狂跳不已,甚至更甚刚才!这种身心分离的感觉让他顿时明白——中毒了!
施眽把手里的纸团展开,用手指在纸面上擦了擦,指间一碾——果然有细微的粉末。
给死的!被摆了一道!
施眽喘息着拿出江止给他的“万能解毒药”,生生咽下了两丸,就开始盘腿打坐。刚才实在是太紧张了,凑的太近以至于吸入了一些微末的毒,好在发现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施眽捂着胸口,终于感觉自己的心脏不再脱离自己的掌控了。
他把匣子放回床底的暗格,然后若无其事地关上爷爷的房门,一步一步地走向灵堂,沿途见到几个小厮,还嘱咐了几句让他们别怠慢,不然对不起爷爷平时的厚待。
灵堂里的一切跟他来时一样,一样的喧嚣又一样的肃穆,可此时在施眽眼里,棺材里的那人已经不再是他的爷爷了,而是一个幸好已经死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