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个周乐君,居然敢小瞧我,你难不成听过?”王承志取过帕子拭手,“你日日在这城中游荡,不也不知。听闻周家叔父不久就要调任成都府,不若你这儿子先去微服私访,探听探听世情。”
“你就气我吧!”周乐君没好气白他一眼。
“也是,你若是谦谦君子也和我这罪人之后浪荡子扯不上关系。”王承志笑眯眯吩咐童儿,“赶车过去,别伤人。”
王承志出门不带护卫,只带了一个赶车的童儿,行的又是寻花问柳、听曲看戏的消遣之举,本用不到护卫。
王承志的牛车赶到台前,刚好赶上王灵起霸,左手微抬,做将军威武状,可惜他小小一个人,即便是将军,也只能是少年将军。随手挽了个枪花儿,王灵唱道:“大鹏展翅待凌空,且等春雷起蛟龙。男儿若遂青云志,当扶明主振九重。”
两句唱词罢了,周遭哄然一片叫好。
“不错,难得听到一出顺耳的,不想民间当真有高人。”王承志笑道。
“可见你我平日孤陋寡闻。”周乐君笑着掀开车帘,让童儿把车赶得更近些。他们都是家族倾力培养,当然,可能培养方向错了,没往仕途上用力,跑到市井中找乐子。可世上最好的东西都呈到他们面前,民间哪儿有那么多遗珠。官中乐署什么不会、什么不精,这民间艺人,大约就是赤脚郎中比之御医国手。
唱过了这一段前奏定场,王灵便收了唱腔,改做念白:“俺,姓赵名云字子龙,乃常山人也。”
“原来是唱赵子龙的!”台下众人听了这句念白,才知这少年将军是谁。赵子龙好啊,他们成都府人对三国中蜀国最亲热,台上唱的十出有八出与蜀中名士名将有关,再不济也得是个名和尚
“前在袁绍帐下为将,只因磐河大战之时,诸将俱有差遣,是俺进帐讨令,可恨那老贼藐视英雄,将俺赶出不用。”念到这里,王灵突然走动起来。念白本该一气呵成,怎么动了?不管是懂行的还是瞧热闹的,都跟着他的身形动作瞧,只看他又要出什么新花招。
边走边挽枪花,走到台子正中站定:“是俺正在磐河沐马,只见颜良、文丑杀得公孙瓒丢盔卸甲,旦夕难存。想大丈夫遇难救人,方算英雄,那时俺单枪匹马杀退颜良、文丑,救了公孙瓒,因此投入麾下!”
下字话音刚落,不等台下起哄叫好,王灵突然侧身来了个鹞子翻身,一番就是七八个,身上长袍伴着厚纸做的盔甲齐齐长了翅膀一般飞了起来。
“好一个鹞子翻身!”台下又是一片轰然叫好。
“这身段真绝了!瞧翻得多好,衣裳都扯直了,真功夫!”牛车旁边有人如此赞道。
王承志听着这笑话羊癫疯发作一般笑得浑身发抖,“衣裳都扯直了,乐君,你眼神好快帮我瞅瞅,那是什么好料子!”
“又作怪!”周乐君笑道:“你这王爵之家,怎见识过纸做的衣裳甲胄。”
王承志撇撇嘴,好险没回一句,哪有王爵,不过罪人。
撇开这些烦心事不说,台上人的功夫的确不错,即便是见多识广的王承志也赞了一句:“好腰功。”
翻身利落,刚回身站稳,王灵气息匀称,吐字清晰,一点儿不受方才剧烈运用的影响。念道:“指望他是英明之主,唉!谁想他刚而无谋,不能知人善任,仔细思之,俺好悔也!”
击掌摇头,面色沉重,目露悔意。台下无数人瞧着他,台上的人却不记得自己是王灵,只当自己是那常山赵子龙,为不得遇明主而嗟叹。
早说过,王灵是他心心念念的陛下都赞过的戏痴子。唱戏,什么最重要?身段、唱腔、模样?都不是!最重要的是胆气,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