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台上，不能怕，怕了就慌，慌了就乱，乱了就露怯。露怯了，看着你的人就知道了你的弱点，把你轰下台去。

所以王灵每次上台，最不怕别人看。不管看的是欣赏他的陛下，还是抓他小辫子勉为其难“伤眼”的高门郎君，王灵都不怕别人看。不扭捏，不害羞，大大方方任人打量。

这才是名伶大家的范儿，若是让几个乡野之人起哄声吓到，他还怎么北上，怎么闯荡。

念白一过，王灵又起调，唱曰：“可叹男儿时未逢，苍天何必困英雄！俺好似文种扶勾践，又好似——范增遇重瞳。”

重瞳二字铿锵有力，刚好合在鼓点上。不与旁人唱曲最后一字总是拖沓，这般干脆利落，才是白袍银甲赵子龙！

唱完这句，王灵又挽了一个花枪，小跑下去。

“好！好！好！”

台下叫好声不断，阿枝端着锣出来当做托盘，打赏的人三五个通宝往里扔，嘱咐道：“再叫刚才那小哥出来唱一段儿。”

阿枝赔笑，“定然，定然，再唱一段儿！”

牛车上，王承志摇头晃脑，点评道：“清亮激越、跌宕缭绕、错落有致，平坦处见奇峰突起。上抗下坠、力透纸背、纵横捭阖，有拔险攻坚的刚劲之美。”

“这般溢美之词，就不怕是昙花一现？”周乐君上赶着拆台。

王承志没好气白他一眼，“与我何干，难道唱得不好？”

周乐君也笑着评价：“铁嗓银喉，穿云裂石。”

的确与他无关，有就听上一段儿，没有就罢了，反正自己不好这一口。

“真是丧气，我这连绵不绝一段评语，还不如你这八字铿锵有力。”王承志叹息，“你这文人士子也欺负我咧”

王承志热衷于自己打自己的脸，话音刚落，又吩咐童儿道：“给她二两银子。”

童儿挤进去给了二两银子，阿枝唬得不行。上回王灵与客人赌斗，一口气喘不上来昏死过去，不过得了一两银子，这回……

阿枝回头一看，台上王阿爹已经扮上丑角上台，王大正在候场，无人可问，干脆壮着胆子上前，施礼谢道：“多谢小郎君慷慨。”

作者有话要说：1.“清亮激越、跌宕缭绕……”“铁嗓银喉，穿云裂石。”都是形容京剧中尚派的唱腔。

2.“大鹏展翅待凌空……”是京剧《借赵云》中第三场，也是赵云初上场的唱词。

3.这个时间段，戏曲还在萌芽阶段，别说京剧，就是宋词元曲这类都没有，时间最接近也最为大众所熟知的，大约是几十年后会出一个李煜，热爱歌舞填词，有名句“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