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匪犹伏于洼地,不声,不动,不响,额间滚起大汗。
远处山径,晃出个佝偻身影,一梭一动,渐近农舍。
那影挪着挪着,逾过一截横地断枝,瘸腿毕竟是不灵便,刮蹭到那枝分出的枯条上,发出“噼啪噼啪”的枝折声。
“陆尘陆尘啊,快来,看看叔猎到了什么好东西!”米叔边呼边将步子又挪快了几分,语间颇为高兴。
“咦?”
离屋舍还余二十几步的米叔觉察到了异样——院前翻倾的木凳,大敞大倒的屋门,未应未现的陆尘。
“出事了!”
身后,风起,米叔转头,只见背后多出四五个提刀的瘦削汉子,个个眉撇眼斜,直如盘曲在老木上的凶蛇,目漠神寒。
头回,欲动,额心却直抵上一截刀尖,又冰又冷。
米叔面前,多出个土襟疤脸壮汉,手抬,刀举,平直呈线。一滴鲜血从刀尖迫压的额纹中挤出,滑滑退到米叔的鼻尖上。
周遭,跟随浮出二十余个面凶的汉子,团团拢拢,围将过来。
“瘸子,我们弟兄些在这鬼林子乱了路,想劳你带个出处。”土襟壮汉开口,未含半分客气。
“各……各位爷,不……不知欲往何去?”米叔吓愣,语间泛颤。
“列宿东,天泽。”
“列宿东,天泽……你们……是从西面上来的?”
“死瘸子,话挺多啊!”壮汉撇刀,一把将米叔揪至近前,如从死水里提溜出只死鱼,语冷带怒。
“这……这不是木廊镇谈老爷的金玉拂佛吗?你们……你们洗劫了木廊镇?”米叔挣扎间,猛瞥见壮汉颈上的吊玉金链,哑声问道。
“不,不是洗劫,是屠杀,屠杀殆尽。”壮汉微顿,似是看出了些什么,将头凑向米叔耳边,玩味般回道,“那带链的老东西倒算个藏而不露的练家子,死前,居然给我脸上添了道疤。怎么,你和他很熟吗?”
“怎……怎么可能……木廊镇一二千人,全镇皆是备役的兵户。你……你们去了多少人?”米叔闻言,气喘渐急,面上更是浮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不多,不多,三十余已,算上腿脚慢、响子又拿太多误事被套的,就剩当下这点啦!你,怕吗?”壮汉戏笑,手又举高几分。
噗——
一口唾沫腥子砸在壮汉脸上。
“一群作孽的狗东西,还指望老子带你们出林子?牛斗峰这片老林,埋的畜生也不止一两个了,你们就搁这儿,和它们同住吧!”
嘭——
那高立者将那挣扎者斜斜甩出,如扔一根逗狗玩的细柴。
米叔连人带篓倒砸在数丈远的地上,篓碎柴散,人,直直呛出一口鲜血。
壮汉轻抹去脸上唾沫,却是反常态地压下怒气,上前劝道:“带我们出去,你,还可以继续砍你的柴。人嘛,能苟且的日子还多,没必要这么赶着死。我付你笔领路钱,让你之后的日子舒舒坦坦,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