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昏暗的四方街，一缕紫气攀着街侧巷口的一捧杂草缓缓飘出，如燃香时升起的线雾，连绵不断，缭绕直上，散进风中。

风吹入户，户内传出一阵咳喘，起初声微，渐而声大，继而声剧，杂着杯碟、箱柜、桌椅的翻撞声和异物塞喉般的哑呕声。

噗——

如人倒地，声止，死寂。

嘣——

合闩的厚木门从内被一撞而开，碎木溅散在街道上。一“人”影跃出，赤足踩着木片，身形佝偻地站在地上。“人”影两臂下垂，嘴里断断续续地发出“咿呀咿呀”的怪音。

噗、噗、噗——

……

嘣、嘣、嘣——

……

又见几道“人”影从一旁民户跃出，它们间互相看了看，未动。

远处，一户人家烛光亮起，映在糊纸的方窗上，橘亮明晰。屋主似是被周遭杂声吵醒，欲出户探视。

“人”影们见光，动了。

侧头，转身，奔！

如虎狼齐齐扑向食物，带起四五阵凛风，既暗，又冷，还烈。

“人”影的黑眸里，闪起两点橘光，橘光由点成圆，渐而扩大，最后，化为血色。

响！

惊！

寂！

“咿呀咿呀”交错的怪声又杂了几分，“人”影也又多出几个。

它们身后，门窗破碎的屋室内，一盏油灯翻倒在地，灯油四流。灯芯子的火苗一暗，顺油滑到贴地的床帐边。

太守府，前院，后衙空地。

几个狱卒持碗，围着一锅热汤，用长勺犹在费力地捞着什么。

旁边躺了几个官差，肥头宽耳、大腹囊囊的，已是不省人事。四周散落了一些朱色的土陶碎片，其间杂有张方红贴纸，纸上落着的墨点墨痕已被浸湿混染，依稀看来，像个“酒”字。

“阿嚏——”躺地的一官差突然打了个喷嚏，起身咳喘起来……

太守府，内院，侧书房。

烛，一盏，暗光。

一直一曲两圈黑影投在冷画屏风上，模糊晃动着，如唱戏的皮影，窃窃私语。

“大人，给公子顶事的人已备好，勿再忧心。”

“那，郑家亲随那边呢？”

“钱已收，不会再有问题。”

“好，明日放他们出城。”

“是！”

“周伥，你很有能力，明年奏表时，我举你做本城功曹。之后你要明理公务，莫枉法舞弊，知道了不？”

“谢大人抬举！”

嘣——

“什么声音？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