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奴双手负在身后,悠然踱着步子,声音轻飘飘的,像春日飞絮,带着点甜腻,又像隔着绸缎的刀锋,一寸寸划人皮肉:“你要是尸骨无存,最后全化成了一滩狗屎——谁知道是我干的?”观音奴语气漫不经心,就像是在琢磨今天晚饭该吃什么,可眼角却带着幽深的凉意。紧接着,她轻轻一笑,笑声里带着寒气,像冻了一整夜的井水轻轻晃动了一下,“我那几条狗儿子啊,不光胃口好,牙口也好得很,骨头渣子都能嘎嘣嚼碎。”她微微侧过头,抬起手来,轻轻拂去兴宁绍更额头上的汗珠,“就你这天灵盖——它嚼碎了也能当糖豆吞下去。”
观音奴嘴角的弧度缓缓扬起,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到那时候,就算萧照翻山越岭,带着人马找你……你说,他能找谁算账?你,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死在这乱世里,尸骨无存。天高地远,刀兵四起——关我李绮罗,什么事?更妙的是——还有好些人看见,最后一个见到你的人,是萧书韵。”
观音奴缓缓俯身,脸几乎贴近,语气轻得仿佛一口薄凉的风,却寒得像霜刮进骨缝:“不如,我来帮你捋一捋吧。故事是这样的——你和萧书韵一道带着任务,远赴异国他乡,两人朝夕相对,难免日久生情。可惜她后来傍上了李漓那个财神爷,她为了甩掉你,几次三番暗底里给你塞钱。而且,还有人看到,你最后那次露面之后,就一个人去了酒馆,喝得酩酊大醉,躺在路边。之后,你就再也没有出现了……你说——你为什么会失踪,你和萧书韵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啧……这种狗血的八卦故事,世人听了,最爱信了。”她忽地盯紧他的眼,嘴角裂开一个森白的笑容,接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兴宁绍更刚张开嘴,正要开口,只听门外传来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野力茹迷牵着金刚大摇大摆地走进地牢,脸上挂着遮不住的得意,嘴角几乎咧到耳根,像个押着家传恶犬赴席的屠夫。他身后那条黑毛猎犬步步如鼓,铁墨般的皮毛在灯火下泛着冷光,足有半人高,肩宽背厚,肌肉虬结得像是嵌进了青铜块。每一步都踩得地板隐隐作响。它尾巴像鞭子一样,啪啪甩动,抽得空气作响;一双铜铃大的眼珠,在昏黄灯光下泛出幽绿光芒,仿佛冥府摄魂的鬼灯。獠牙半露,唇角抽动,滴答的口涎砸在石板上,像雨点击鼓,清脆而瘆人,寒意直透脊骨。
野力茹迷忽地一笑,伸手拍了拍金刚结实的脖颈,说道:“去,闻闻这块肉合不合你胃口。”
金刚缓缓逼近兴宁绍更,鼻翼轻轻一张一合,空气里顿时弥漫起一股混着血腥与猛兽体味的腥气,仿佛整间地牢都被它呼出的热气压低了温度。兴宁绍更脸上的血色“唰”地退了个干净,只见那猎犬忽然一顿,身子一伏,四肢绷紧如弓。下一刻,金刚猛地朝他脖颈方向猛嗅一口——紧接着,喉咙里爆出一声压得极低的咕噜声,像打雷憋在山腹中。那声音越滚越狠,突然——“汪!”一声震耳欲聋的狂吠轰然炸响,仿佛整座山谷瞬间崩塌。四壁轰然震颤,稻草翻飞,尘土簌簌坠落,连吊在天顶的油灯都晃了几晃。
角落里的两个党项汉子脸色唰地一白,一个下意识往后缩,另一个贴着墙根直打哆嗦。那胡茬汉子咽了口唾沫,低声嘀咕:“我的娘哎……这狗,比我还凶。”
观音奴冷冷一扫他们,眼中泛起幽深寒意,猛地一挥手,语声如霜刃破空,怒喝道:“动手吧,先剐他右腿!这顿就给金刚吃他的右腿!”她话锋一转,语调却忽地柔缓下来,仿佛只是安排明日的膳食:“我先回去了。三天之内,务必要让金刚把他吃得干干净净。”
“是,老板。”野力茹迷低头领命,声音干脆而平静,如同接过一把惯用的屠刀。他一步步逼近兴宁绍更,脚步沉稳如击鼓,仿佛每一步都在敲打那人垂死挣扎的神志。
野力茹迷忽然笑了,笑容柔和得像在哄小孩入睡,语气轻轻柔柔,仿佛在讲一桩天伦之乐的家常:“兴宁公子……郡主没让我一刀了结你,我这做奴才的,自然不敢逾矩。咱们得慢慢来——一刀一刀地剐,割得稳,割得匀。你得睁大眼,好好看着自己一寸寸掉肉,再一块块喂给金刚,看它是怎么吭哧吭哧吞下去的。”
野力茹迷说到这儿,脸上笑容忽然一收,眼里闪过一抹躁怒,语调一转,阴鸷刺耳:“要是你想死得痛快,就赶紧咬舌自尽吧!我最烦人嚎个不停,等会儿真疯了哭爹喊娘,可别怪我拿铁钩穿你嘴!”
兴宁绍更脸色惨白,唇边血色尽褪,眼珠死死盯着观音奴,仿佛望见一尊从地狱里爬出的食人魔。他猛地一哆嗦,拼命往后缩,结果把身后的木架扯得“吱嘎”作响。兴宁绍更喉咙一紧,声音当场破音,嘶哑尖利,带着压不住的惊恐与绝望:“疯……疯婆子!你别乱来!咱们有话好说——真的,真的,其实咱们完全可以合作!”接着他语调一转,强忍喉间的哭腔,脸上勉强挤出一丝惨兮兮的笑,语气哆嗦讨好:“郡主……何必这样呢?动刀动鞭,多伤感情啊。有话,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行不?”
观音奴未置一词,只自顾自地转身离去,长袍曳地,脚步从容冷静。野力茹迷走上前来,冷着脸,蹲下身,一把扯开兴宁绍更右腿上包裹的裤脚,露出那节苍白而颤抖的皮肉。
兴宁绍更声泪俱下,已顾不得体面尊严,整个人仿佛脱了骨的蛆虫般蜷成一团,拼命挣扎,几乎撕破喉咙地嘶喊:“郡主!您就饶我一命吧——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我有情报!我知道契丹人的秘密!”
野力茹迷握着刀,神情不变,眼神依旧麻木,那只空闲的手拍拍兴宁右腿的肉,一边按捺住他颤抖的膝盖,一边慢悠悠地比划着该从哪一处下刀。
“我说的秘密,不只是契丹的!”兴宁的眼珠血丝毕现,声音破得像鼓皮上的裂缝,“那是整个震旦的秘密!一个连史官都不敢记录的秘密!”
观音奴的脚步在门口一顿,声音从灯火尽头传来,平静得像从石缝里渗出的冷水:“野力茹迷,歇一会儿。”
“是!”野力茹迷立即应声,干净利落地收起匕首,退到一旁。
观音奴没有回头,只静静站着,语声低沉却冰冷透骨:“说吧。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抖不出像样的料,那你这身肉——也只配继续做狗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