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儒初时因旧年印象对贾琏很是不喜,还特意出过题刁难一二。若是没有林海一年的耳提面命,贾琏定然是答不出的,然今时不同往日,贾琏不仅没有张口结舌面红耳赤,反而还答得颇有灵性,引得李大儒连声赞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又对林海的学问赞不绝口,惺惺相惜之意溢于言表。
李大儒待贾琏的反差之巨大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瞧得出来。贾琏脸上不见任何得色,反而是持正守礼的贾珠没有端住,读书比以往都更刻苦了些。好几回贾琏院子里的丫头们听到消息,都说是珠大爷温书到子时,天一亮就又起身苦读,把太太和大奶奶都心疼坏了,轮番劝他莫要糟蹋了身子,一向温柔孝顺的珠大爷却铁了心,把太太和大奶奶都说了一通,还亲自开口罚了一个搅扰他读书的姨娘。
贾琏听了不过一笑置之。便是府里没有风声,单看原本为着他给李家帮忙而时不时指派丫头来与他院子交好的李纨这些日子又没了声音,就知道贾珠那边是个什么态度了。可都是荣国公嫡支子孙,他贾琏更是嫡长一脉,并没有一定要不如贾珠的道理。
堂兄弟两人又在一人我行我素,一人暗中较劲的状态下相处了一段时日,也就临近了秋闱开考的日子。
贾琏是一早就说了不下场的,王夫人等人便可以明着把全副心思都放在贾珠身上,连贾政都亲自去了宁国府,想要跟贾氏一族至今为止唯一一个进士及第的贾敬讨教一二,谁知却带回来两个惊煞众人的消息。
贾敬已经上了折子,要传爵位给独子贾珍,自己则要去城外道观修行,听说圣上已经准了,还因为体恤开国之家,有意为贾蓉赐婚,赐的是金陵甄家最小的女儿,甄应嘉的庶出幼女。
早就晓得宁国府择定了秦氏女为承重孙媳一事的贾母和王夫人不由都露出了惊骇的神色。
送走了六王爷杨垣,贾琏留在德新堂处置了好些事务后又绕路去前院听了会儿戏吃了些酒,直闹得自己一身酒气熏天,才赶在宵禁之前带着两个急得直冒汗的小厮回了家。
之后兴儿旺儿自然免不了被叫到贾母面前好一番敲打。贾琏那样醉醺醺的回来,贾母王夫人等自然要问一问他的去向,免得好好的爷们叫外头的下九流勾搭坏了。奈何兴儿旺儿实在是什么也不知道,又一心向着贾琏,贾母等人自然是什么都问不出来。就是王夫人叫人出去私下查探,也只打听到贾琏放在明面上那些浪荡举止,旁的一个字都没有,闹得她也发了好大脾气,连这一桩加最近印子钱收账不顺的过错,将周瑞两口子骂的狗血淋头,险些上了板子。
周瑞一个在外头赫赫扬扬的荣国府二管事被砸了个头破血流还一声不敢吭。他最近也是纳了闷了,先前做了好几年都屁事儿没有的好生意,怎么这一年来就跟冲撞了什么似的,整日里不是遇上府尹大人严查印子钱,就是碰上地痞滋事,好几回碰上大房的小子,都觉得那帮小娘养的话里有话在排揎他。若不是几番打听过,府里并没有人晓得他在外头帮太太放印子钱的事儿,周瑞都觉得这事儿已经走漏了风声了。
王夫人正叫这些事儿烦的日日吃着丸药,娘家兄长王子腾就叫人送来了信件,让王夫人劝说贾琏与贾珠一道求学,直把王夫人气了个倒仰,一口气好悬没喘上来。
她最近诸事不顺,也就是贾珠比贾琏用功上进这一条勉强还能算得上慰藉。贾敏夫妻心偏到了咯吱窝,竟然帮着贾琏这个不学无术的混账考中了秀才,还好贾琏烂泥糊不上墙,一回了京就旧态复萌,见天儿的鬼混不知读书。王夫人冷眼只做不知,就等着秋闱时贾珠桂榜提名,好出一口恶气,谁知娘家竟然来扯后腿。
若是按王子腾心中所说,贾珠就又要与贾琏一处,被那起子糊涂人放在一起评头论足,贾琏怎么配?万一林家再从中插手,让贾琏也中了该如何是好?
王夫人琢磨了大半天,捏着房里两个姨娘好一阵发作,最终才定下心思,只当没见过这封信,一声儿也不吭。横竖他们嫡亲的兄妹,二哥总不好为了个贾琏呵斥于她。
王子腾也确实没有为了贾琏对王夫人如何。只是一个月后贾政从外头回来,主动提及了叫贾琏与贾珠一同去大儒处读书的事儿,把心里有些欢喜他一进门就来正院的王夫人都说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