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非常仗义,提出由他去县卫生院找医生,而外公留下来陪外婆。
外公却觉得老李冒着这样的暴风陪他们两个戴罪之人出来,已经是大恩大德了,怎么能让他再冒险?于是由他跑去找人,让老李留下来陪外婆。
两个小时候后,外公终于叫来了医生和护士,却听到了女婴清脆的哭闹声。我的妈妈就在那棵树下出生了。
这事很多人都知道,我妈妈也常常绘声绘色的描述:“狂风吹动着树叶,你外婆凄厉的呼喊着外公的名字,鲜血染透了树根,染红了树叶。新生命降生了,被树根稳稳的接住,就像一个温柔坚韧的长辈的手。”就好像她自己记得似的。
不过,就算不那么诗意,我也能完全脑补出那个血腥的画面,何况那就是真实的。
赶到铜锣峡,果然已经来了一个十来人的施工队,开始划线,测量,摆起了彩钢围挡,也建起了简易的板房,到处都写着“栋梁集团”的logo和安全须知。
我一眼看到了路边的那棵树,果然是在施工范围之内的。之所以现在还没动,大概是还没能拿到市政的许可。
我找到一个围挡的缝隙钻了进去,走到树下。周围水土流失得越来越严重,树根有很大一部分都裸露了出来。但是它依然顽强的生存着,枝叶迎着蓝天,勃勃生气。
我抚摸着硬实的树干,耳边充斥着搅拌机的轰鸣和嘈杂人声,心中油然一种悲凉与孤寂。钢筋水泥的繁盛,就要取代这绿色生机的繁盛了,这是人类的进步与文明,没有对错,只是必然。
我叹了口气,思索着应该怎么办。如果真是这树托梦给我妈妈,我又将如何?外曾祖的笔记里,只有魂魄和鬼道众生的相关内容,可是这植物呢?它们是鬼是妖,还是仙呢?
“喂,你干什么的?”一个粗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来。
我转身一看,是一个带着黄色安全帽的中年男人,他臂上有一个标着“安全”的袖箍,应该是这群人的安全监管。
“那个,不好意思,我……”我刚想解释什么,却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该解释什么,想着大不了我就跑。
这时忽然又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喊着:“是小煊丫头吗?”
我循声看去,见板房那边有个身形佝偻,头发花白的男人。他端着一个大盆子,里面装满了白菜。我仔细一看,惊喜的喊了一声:“李爷爷!”
这不就是当年帮助我外公外婆的,拾柴的老李吗?自从那次之后,老李就和外公成了好朋友。八十年代,外公平了反,也曾经帮忙给老李在机关单位介绍了了一份管理员的工作,希望他不再风吹雨淋了。但是因为老李的爱人身体不好,他就坚持留在了县里。
老李也很高兴,放下盆子,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走到我旁边来。
那个安全监管问:“老李,你认识的?”
我忙对老李作出个为难的表情。他立刻点点头说:“是,是,这孩子是来看我的。”
安全监管不耐烦的摆摆手说:“别太耽搁啊,赶紧把午饭弄好,小吕总说不定什么时候要来视察。”
我跟着老李到了板房后面搭起的一个小棚屋,是被用作临时厨房的地方。他一边忙碌着洗菜,一边跟我闲聊起来。自从我的外公去世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老人家了。
我记得他一直在县第一中学收泔水,这么会来这个工地?而且年纪这么大了,怎么还来这么危险的工地煮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