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珊点着头,“朝里没人别招安么,你教过我,我记下了。金鸡纳其实不但对你们有用,对我们也有用。靠你说的那个方子,金鸡纳二钱和酒,好多打了摆子的人,都已经好了。这些东西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书生啊,念书的,怎么会不知道?”
“制军难道不是读书的,他就不知道啊。”
“做头领的那么多问题,让我很为难啊。”范进打个哈哈,“你信不信人有生而知之者?”
林海珊歪头想了想,“如果别人跟我说这句话,我就一耳光丢过去,问他知他么个头。什么知之,老娘不懂。不过你说呢,我就是信的。毕竟那些东西确实有用,而且除你之外,从来没见其他读书人知道。”
她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其实我们不管嘴上承认不承认,都知道自己不如罗山蛮厉害。南澳的地势比不得罗山险要,我们的人也不如罗山人多。如果当日你给殷正茂做幕僚,我们死的会比罗山蛮更惨,连这点人马都剩不下。过去我们这些人对官府其实是不大看得起的,等看到罗山蛮的样子,于招安这件事,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已经服了。”
范进一笑,“本来就该是服的,你们的新船不管再怎么好,也是小船,跟大明这么一艘大船较量注定要吃亏。早点认输,对谁都好。”
“这不是新船旧船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官府厉害是因为有你出谋划策。我们这些人服的是能人,谁有本事我们就服谁。这次灭罗山,官兵冲锋陷阵,武将撕杀,我们都不大放在心上,只有你这书生,我们佩服。”
林海珊说到这里,又一笑,“我的人不久之前,在福建做了笔生意,烧掉了三家书坊。”
“我怎么觉得你们这是越来越差劲,做强盗也是抢船么,怎么还抢开书坊了,卖书的,有多少钱啊。还在城里放火,不要命了。”
“没什么,烧了就跑了,官府当泼皮寻衅,没出大力量查访。那三家书坊都私自刻了你的书来卖,我气不过就动手了,不过我不明白,他们偷印你的书,你为什么不告他们?像是十八铺那几家偷学你范鱼的厨师,我手下的人就把他套麻袋打,这样不是很好?”
“告也没用,搞不好引发两省的矛盾就不好了。我印书也不是准备发财,出的书多,我名气就大,于我而言就算是达到目的。下次不用烧了,烧不过来。”
林海珊看看范进道:“你这人蛮怪的,别人都想着发财立功,你却是把一些东西往外推。像是这次,你如果留在凌云翼身边再做几年,不是很好?何必非要急着这科下场?”
“你不懂,现在我下场,对两面都好。我中了进士,也离不开凌云翼栽培,将来肯定要报答他的,于他而言损失不大。就算是凌制军手下那些幕僚,也恨不得我赶快考功名,好滚的越远越好。如果我再待下去,功劳是能立一些,经验也能积累不少,可万一谁保我个官职,功名之路就断了。这种保举官实际就是个佐杂,等到凌云翼告老,我也就该靠边站,等于自毁前程。还是趁着现在机会好,他也在位子上可以帮我的时候考试,对谁都好。”
林海珊道:“你们读书人的事真麻烦,听不懂。不过我听说,科举是很公平的,他就算是总督,又能帮你什么?”
“华表石了。那上面要我提名勒石记功,既是他的光彩,也是我的名声。大家都知道,那是我写的字,自然就明白我们两的关系。我在罗山立的功劳,他们未必知道,但是知道我和总督关系,而总督现在正红,这一样是他们要考虑的场外因素,也就是势。我这次挟大势而去,谁如果想不录我,就得想想,能不能对抗住这么大的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