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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场啊……那可好,总有报答的机会了……”

范进是在梅淳出发一天之后,离开罗山直奔广州。他乘坐的船外观上与内河粮船没什么区别,因为罗山用兵,各色物资都指望水运,于罗山而言,这样的船只川流不息,每天不知有多少,并不会引起人注意。但是船头所立一面写有“钦差总督两广军务”字样的高脚官衔牌,却又提醒着各色人等,这条船不简单。

也正因为那面官衔牌的效力,船上十几个女子公开出入,随意摆弄刀剑,沿途水师或是哨卡,并没有人阻拦或是盘查半句。

船舱内,林海珊与范进相对而坐,聚精会神地听着他的讲解。乡试之后就要筹备进京赶考,及至中试,又不知分发到什么地方做官,再想见面就不是容易的事。而林海珊的事业,只能算刚刚起步,按照范进的比方,她的新船只能算初具雏形,至于细节上的东西,还欠缺不少,只能抓紧一切时间听范进授课。

她自己也知,眼下科举在即,对范进来说,第一大事显然是温习考试,肯分出时间来讲这些,算是给足了面子,言辞态度上倒也很是客气,于学费支付上也极大方。范进讲了课,又把一个小册子递给她。

“这是这一年多时间我自己总结的东西,既包括跟你讲的,也包括一些更基础的东西,还有些是跟凌云翼学的。于从无到有建一片家业来看,很有用,希望可以帮到你。”

林海珊这一年运输物资,也没少随着范进读书识字,认字不成问题。她接过来看了几眼,“这是……好多是钱粮核算,还有处理案件,解决纠纷?我们要这个干什么,谁有纠纷就打一架了,站着的有理,躺下的扑街。”

“那是人少,人多了之后就必须用规矩来约束,而不是用拳头。弱肉强食这种模式只适合土匪,你们要想做出个格局来,首先就是得学会保护弱者。”

范进嘱咐着林海珊,将头又看向船舱顶部。“我在罗山很多人只看到了我的付出,却很少有人知道,我学到的东西也很多,这些东西于你于我,都算有用。其实制军身边能人无数,他本人也深谙兵要,哪里就要我个书生赞画军机。除了出点主意,四处奔走联络商人,大多数时间,制军是在教我怎么做官,怎么处理庶务,这小本子上的东西,在外面可以算是秘传,就是万金也换不来。”

罗定设州虽然只是构想,但是在驻扎罗山期间,凌云翼已经开始在纸上模拟直隶州建立之后的行政运作,以及可能遇到的问题。他会提出一些具体的行政难题让范进处理,然后他再进行批示,这实际上就是一种教学。

圣贤书并不能真的教人怎么做事,高中进士的书生,到地方上一头雾水,乃至正印官受胥吏所制的事也不奇怪。归根到底,就是缺乏工作经验,离开胥吏没法干活。

凌云翼的教授,等于是让范进以白身先模拟当个地方官,同时用自己多年的工作经验来给予指导。这种待遇即便是子侄辈亦未必享有,这种私淑教授于范进而言既是感恩,也是这次罗山战役中,所得最大收获。

他一边吃着荔枝一边道:

“大员岛那个地方,现在还没人注意到,各方势力都是个空窗期。你们早占,就是个先机,我听说在那有个什么大肚王国,但是一帮土人么,总比佛郎机人或是红毛鬼好对付。等你们在那里站住脚,修城堡啊,移民啊,就需要用到这些东西,从无到有建立个城市,跟设立直隶州比其实更难。但是好在一张白纸好做画,你们一边用刀子教训人,一边用规矩管人,即使这个规矩其实很不成话,别人也没法说什么。只要能让秩序建立起来,即使不好也总比没秩序好。让拳头大的不能欺负拳头小的,有本事的不能欺负没本事的,这个地方就算是像点样子了。”

林海珊一一记着,又道:“大员我们已经去过了,那里确实不错,满山遍野看过去全是鹿。那么多鹿啊,够多少人吃啊……”

“是啊,有鹿就有食物,有了食物就可以生存,所以我说那是宝地了。鹿除了可以吃,还可以卖,鹿皮鹿茸鹿胎。所以别光杀,也要记得养,否则吃光了没的做。那里的物产不止鹿那么简单,据我所知,可能还有樟脑,木材。你们这次封锁西江,又输送军资,尤其是那些金鸡纳帮了制军大忙。制军心里有数,只要你们不要太出格,官兵不会盯着你们打。在大员做几年,只要我中了进士,将来你们的招安就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