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详细摘录此节,是因为这段历史,和几年后袁以督师身份,持尚方之剑诛杀毛文龙之事十分相似。
袁这次不问缘由,不顾大局,独断专行,越权杀人,虽然事出有因,却不免过于冒昧,以至几乎引起兵变,也不上告孙承宗事情的缘由,而且还自谓“奉抚院之令”,以为杀得有理。这种行为下的动机和心态,大概也是其杀毛文龙时候的动机和心态吧。袁崇焕这种人,眼里揉不得沙子,这种人,其实很可爱。就比如咱们的朱·镕·基总理那样。
袁崇焕对毛文龙的这些不法情况了如指掌,而且,这位有道德洁癖的忠臣在还没有正式接触毛文龙之前,就已经定下了应对之策。还在京城期间,阁臣钱龙锡问及如何处理和毛文龙的关系,袁崇焕脱口而出:“可用则用之,不可用则杀之。”不难看出,驱使他这样做的并不是个人私利,而是个人的道德好恶。他看不惯毛文龙的骄横不法,更看不惯毛文龙对朝廷诏命的阳奉阴违。但无论如何,毛文龙罪不致死,更何况,大敌当前,毛文龙也算是独当一面的方面大员,如此草率地加以杀戮,袁崇焕何其失策。
惜乎孙承宗仅任辽东经略五年,便被魏忠贤排挤下台,取代阉党高第,否则袁崇焕在孙承宗的约束下,或许能磨炼成真正的将才吧。
高第经略辽东,要求一切反孙承宗军事部署行事,欲撤宁远,退守山海关。袁崇焕蛮性发作,拒不受命,在锦州、右屯、大、小凌河及松山、杏山、塔山都撤退之后,仍然坚守宁远城,自称“我宁前道也,官此当死此,我必不去。”高第也无可奈何。
袁崇焕这次的违令行为可谓冒险之极,虽然宁远数年经营,坚固牢靠,但宁锦防线大部分已经撤离,高第驻守的山海关更不会派遣援军,以一座孤城抗击建州铁骑,想必袁自己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吧。
宁远大捷,确实是有侥幸之处,但意义重大,将此归完全功于袁崇焕也不为过。
如果宁远失守,北京城和清兵之间惟有一座山海关,辽东辽西之地尽归满人,朝鲜被清胁迫几乎无法挽回,从战略上看,明军对清的威胁大大降低,可能的反击彻底化为泡影。即使山海关不会被攻克,但可能在清兵的一次迂回进攻中失守(诸如借道蒙古,进犯北京城,然后夹击山海关)。只要山海关失守,则明帝国必然被迫迁都,这样想来,宁远大捷可谓影响深远。
虽然称宁远大捷,但袁镇守宁远无疑是一次军事冒险,如果失败,战死沙场则无话可说,幸运的保住性命,也难逃军事处分。这样的举动,无论是明哲保身的人,还是胆小怕事的人,都断断乎不会去做的。
我想,名将的素质应该是不将自己和军队置于危险之地,从性格上讲,身处袁的处境,熊廷弼、孙承宗、洪承畴大概不会这么做,但卢象升说不定敢冒险一博。这样的决策,应该是个性使然,倒不见得理性。
接下来,因为宁远大捷,袁崇焕加封辽东巡抚,出现了骄傲情绪,或许也是性格使然——冒险的成功让袁崇焕更加自负了。
“崇焕既解围,志渐骄,与桂不协,请移之他镇,乃召桂还。崇焕以之臣奏留桂,又与不协。”
满桂,良将也,忠心耿耿,骁勇善战。袁崇焕不能容此人,又和王之臣争论不休,朝堂之上议论纷纷,须知经抚不和,熊庭弼和王化贞前车之鉴,袁之大局意识确实不强,或者说,他太急切了。
因为努尔哈赤的逝世,袁派人与皇太极接触,并私自与后金议和。在后金方面,既然无法突破宁远,不若转攻朝鲜,并且巩固内部。在袁方面,趁机修筑城池,收复失地,两方都是虚情假意。
然而议和这种大事,袁崇焕未能请示朝廷,也有违规之嫌,只不过我们已经熟知,袁大将军向来是违规惯了的。不过想想陈新甲的下场,其实请不请示感觉都差不多。
“崇焕初议和,中朝不知。及奏报,优旨许之,后以为非计,频旨戒谕。崇焕欲藉是修故疆,持愈力。”
从袁崇焕担任辽东巡抚的战略来看,仍然是孙承宗那套步步为营,并且卓有成效,修城之道,功不可没,然而对朝鲜的处理,袁却有不当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