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他登上第一阶楼梯的时候,琴声戛然而止,似是弹琴之人怕被听见,压住了弦。
“无论香梅弹什么曲子,我都喜欢听。”沈恪穿过走廊,拉开竹门,心情仍保持着生意场上一帆风顺的愉悦,“这香,也好闻。”
案头摆着花烛,香炉焚着龙脑,烟云缠绕在琴弦之间。
香梅已洗漱完毕,似还精心妆扮过,铅粉敷面丹砂点唇,虽然能看出用的仍是小倌接客的同一套流程方法,但这些脂粉头油的品质毕竟比勾栏院里公用的好太多,衬出他几分气色来。
“高雅的调式,你一定时常听,听腻了。”香梅的笑里已满是风月,不用刻意便是大好的卖相,“今夜既然在我这厢呢,就来一曲蝶恋花如何?”
沈恪坐在竹席旁,退去靴子:“以后相处坦诚相待便好,你不必为取悦我刻意打扮,记得你从前说过不喜欢男子过于阴柔。”
香梅带过琴弦:“诶,这你就不懂了,从前是白璧无瑕含苞待放,如今是徐娘半老芳馨满体,各有各的好。”
沈恪侧躺下:“倒是弹来我听。”
香梅含笑低头,勾出一个尖细的音,便落若大方地弹响倍受穷人欢迎的《蝶恋花》,连带着唱出一句句脍炙人口的低俗曲词来。
“旋暖熏炉温斗帐。玉树琼枝,迤逦相偎傍。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
沈恪却越听越不是滋味。
香梅弹着这琴,像在凭残存记忆走一个过场,既不关注动作合规,也不在意音色饱满,而仅仅是取媚打花。那手指胡乱搅拨,端好的姿势一下子被种种下流陋习取代,左手各指粘连伏在弦上,右手各指几乎要握拳靠在岳边,动作油滑,看着令人生厌。
沈恪知道这类淫词艳曲在勾栏院里往往最多人点,想到香梅被迫迎合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停。”
“……翻红浪。”香梅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喝止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