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肯招的就按老规矩去了手脚——”话说到一半,纪直忽地停了下来,他骤然蹙眉,许久之后方才忽地起身,“罢了。换别的法子。”
做成人棍这一条,总归让他想起受降那一日在槐木箱中所见到的那一幕。
他起身的一瞬,身下的小太监立刻挺直了腰跟上前去,仿佛方才从未做过那般久的人凳。
纪直穿过监牢走出去,外边正是暮春。他仰头望见枝头雀跃着的鸟,压低声音说:“至于那女人,娶回去之后是要好吃好喝伺候着,还是扔进猪圈里教她尝尝我们西厂的规矩,就看她自个儿是不是听话了。”
“是!”常川恭恭敬敬地躬身。
西厂督主纪直的大喜之日名副其实,来贺喜的人大多笑中都夹带着些许戏谑,太监成亲,竟也要如此大排场,而且还是皇上口谕定下的。
皇上有多宠信西厂的传言到了今日也坐实了不过如此而已,厂公有军功又怎样、赏赐了蟒袍又如何?毕竟西厂比起那东厂还是年轻得很。纪直胆敢仗着皇上的名义在百官面前耀武扬威,瞧,这不就是下场。
只可惜,远远地望见新郎官时,这些人无一不噤声。
纪直身穿一身绛红色的锦袍,三千金线依偎着玄色的边角绣成合欢的暗纹。
黑发束起,他时常僵冷的眉目在今日喜色的烛火中居然也徒添了几分柔和的气息。这不输寻常男子的风雅中还掺杂着些许阴柔的冷艳,叫人纷纷为这美貌咂舌。
来客不少,但大多都只不过是泛泛之交,甚至只等着来看场笑话。等到东厂督主兼任司礼监掌印太监的江散全江公公大驾光临,纪直眯起眼睛看了一眼便主动迎上前去。
两位督主言笑晏晏,聊得好不快活,落在不知情的旁人眼里,只怕是觉着他们是再要好不过的至交。可惜离近了便会听见,这两人的对话可算不上友好。
已经年过四十的江散全笑得眉眼全陷进皱纹里道:“犹记得你刚入宫时那副什么苦都往肚里咽的死样子,不想今日连伴儿都找着了呢。”
纪直方才二十四、五,按年纪算是江散全的小辈,但官职上还算得上是与江散全平起平坐。他脸上挂着一轮浅薄的笑,但口中这话却没有半点感情:“承蒙您厚爱。”
“这女人吧,可得花时间陪着的。”江散全捏着手里的龙眼菩提道,“怎么,要不要少顾着些宫里的事儿,别打司礼监的注意了,多照顾照顾自己家里那个?”
“江公公的好意,我心领了。”纪直若无其事道,“女人,我在后宫替皇上分忧的这些日子里也学了个一知半解。家里的事,我自有分寸,不劳您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