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快到除夕,街坊之间热闹不少。从卫将军府出去,走不了多远,就会遇到一条长街,是条繁华的商市,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赵韫看了一会儿,心情轻快了许多:“我还从未逛过这样的地方呢。”
许清道:“真的吗?什么也没看就进了宫?”
赵韫点点头,他哪里来的闲钱逛街买东西,赵府规矩严,出门需要向母亲问过,赵韫一点也不想多见一面他那母亲,就一次也没出过门。
许清道:“好在现在有机会出来了,我亦是许久不见此种光景,今日复见了,觉得十分欢喜。”
“听阿清的意思,似乎之前出来逛过?”赵韫好奇询问。
许清笑意减淡,双目中流露出几分怀念来。
“嗯。”他点点头,“是和她出来逛的,我与她,是少有的互生情愫,她一个读书人,心里竟也没那么多规矩和成见,定了亲之后,便经常来我家接我出去玩,那时,连嫁衣都是我自己挑的。”
赵韫听着,心中不由觉得可惜。
一道圣旨,一对有情人就这样散去了。
如果当初,不是傅闻钦坚持要成,他和傅闻钦也会就这样不了了之,不知何年何日就死在了舒眷芳手里,哪里会有机会像现在这样,成日伴着爹爹,还能出来走走。
“你现今已经死了。”赵韫道,“为何不试着打听打听她的下落呢?”
“我一个人,要从何处去打听呢。”许清轻叹一声,“已经过去这么些年了,她今年该二十五岁了罢,我已入宫,她难道会因我不娶吗?”
的确如此,赵韫轻轻摸了摸许清,一时不知从何安慰。
但许清井未有多难过,在他心里,他已经死里逃生一回了,如今所得的一切都是上天恩赐,哪能过分奢求。
他轻轻笑起来,揉了揉赵韫蹙起的眉心,目光温柔得仿佛看着自家的弟弟一般。
“倒是阿韫,今年过年,将军回得来吗?”
赵韫摇了摇头,“许是回不来,离过年,也就不到十日了。”
“将军是我见过最厉害了人了。”许清宽慰道,“这次也一定会吉人天相,顺利归京的。”
以前许清不知道,今日知道了,才觉得震撼。
从赵韫口中,他得知傅闻钦最先和赵韫一起的时候,她还是个什么也没有的小兵,竟能为了赵韫一路做到如此,不惜和皇帝翻脸。
这是一条多么凶险的路啊。
许清心里深深地羡慕着。
他不止一次地想,如若当年,就在那棵柳树下,那条河边,他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地和秋娘私奔了,如今的结局会是什么模样。
但许清只敢想一想,他心里清楚,若再让他重来一次,他还是得进宫。
根本没得选。
“哎,你看。”许清拿起一支珠钗,上面雕着朵精致的红梅,秀气又好看,“这和当年她送我那支好像,我要把它买下来。”
赵韫循着许清手的方向看去,在珠钗流苏的缝隙间,他看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明媚的女子,年龄与他应该不相上下,她穿着一件鹅黄的裙衫,轻轻地笑着,模样甜美,神态却倨傲。
那身边站着的,应该是她的夫郎,腹部微微隆起,生得一副英气面容,目光宠溺地将一朵绢花戴在她头上。
赵韫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在看到那个女子时,心口就忍不住缩了一下,总觉得女子的感觉好生熟悉,熟悉得令他心里空空,什么也做不了,就只能呆呆地看着她。
许清付了银钱,回头看了眼赵韫,见他紧紧盯着一个方向,便也忍不住看了过去。
人潮一片,来来往往。
许清不由问:“你在看什么呢?”
赵韫怔了一下,方才回神,道:“我也不知道。”
许清觉得赵韫一定是想卫将军想得魔怔了,于是决定带着赵韫吃顿好的。
“回去把雪雪哥和小青也叫上罢。”许清道,“今日天气这样好,也能出来散散心。”
时至今日,赵韫听许清管他父亲叫“雪雪哥”还是觉得很好笑,想不出当时傅闻钦是如何一脸严肃地向许清介绍他爹叫作王雪雪的。
“好。”赵韫弯眸,“这样好的日子,这样好的风景,要是宫里的几个都能见到就好了。”
许清出宫住了这么久,再想起宫里的日子,仿佛是做过的一场梦一般,明明才过了没有多久。
除夕是个好日子,能够让整个京城都繁华起来,也能让所有的烦恼都暂且搁置。
自入宫后,赵韫从未想过今年的除夕,他还能和他的父亲一起过,但是少了傅闻钦,他心里多少有些落寞。
王雪茗心思细腻,又夹给赵韫一只饺子道:“若是运气好,元宵说不定能见上面的。”
“我没事的。”赵韫盈盈笑着,“父亲要多吃些。”
今日早晨,赵韫想法子把罄竹和白梅也从宫里弄了出来,此刻这二人和小青三个人聚在院子里点爆竹。
这是赵韫有生之年,过的头一个畅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