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待到宋状元扫清寰宇,我一定再出山。”
宋煊也不废话,把王保许显纯二人叫进来,让他们帮忙抱着卷宗,他自己拿着官印直接走了。
县丞等人早就聚集好了。
宋煊却是挥挥手笑道:“本官今日只是与张知县交接,过两天再来上任。”
“大官人初到,按照惯例,我等下官应该接风。”
开口的是县丞周德绒,五十岁,圆脸无须,身穿洗的发白的绿袍,可是腰间却是挂着一枚羊脂玉。
“端午过后吧,本官自是要宴请一二同僚。”
宋煊倒是也没有隐藏自己的关系:
“官家邀请我去金明池看龙舟,没得时间来上任。”
周德绒等人脸上自是堆着笑,连忙说着还是陪官家更加重要。
许显纯明白,用不了一会,整个县衙都该知道这件事了。
新来的状元郎可是不好惹,关系硬的很。
经常会得到官家的召见!
“对了,县衙花名册给我一份。”
宋煊开口笑了笑:“大家今后要在一起办公,总归是要先认识,留个印象。”
主簿郑文焕连忙站出来,说他那里有。
宋煊瞧着他瘦高个,手上还站了墨,袖口都磨出毛边了。
县尉班峰长得虎背熊腰的,络腮胡子,连忙站出来主动介绍自己。
宋煊鼻尖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脸上带笑:
“班县尉如此雄壮,本官相信这开封县内治安定然极好。”
县尉班峰当即拍着自己的胸脯表示,没有人敢闹事。
县丞周德绒轻微撇嘴,粗俗的武夫。
人家知县可是正经八本连中三元的状元郎,跟你说话都是抬举你。
你不小心侍奉着,也敢在他面前说大话吹捧。
当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宋煊接过花名册,随即放在王保捧着的卷宗上:
“可都齐全?”
“回大官人的话,齐全。”
“我的意思是临时做工之人也在上面?”
“全在。”
主簿郑文焕似乎猜到宋煊如此问,直接搞了一个全的。
宋煊眉头微挑,冲着郑文焕笑了笑:“有心了。”
县丞周德绒瞧着宋煊夸赞郑文焕,暗暗哼了一声。
这马屁拍的可真是合适啊!
宋煊冲着众人笑了笑,便出了府衙门。
众人连忙跟着欢送。
大家脸上全都挂着真诚的笑。
待到宋煊骑着马,两个仆从把卷子放在褡子里骑着驴子走远了。
县丞周德绒才开口道:
“状元郎一表人材,又生的面若冠玉,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主簿郑文焕没搭茬,他懒得言语。
至于班峰则是目送宋煊消失在街头,这才应声道:
“来人,全都与某去巡街,宋大官人可是说了咱们开封县的治安要好。”
“是。”
众多捕快连忙应声。
县丞周德绒瞧着班峰远去,也是哼了一声。
然后继续盘着自己的羊脂玉,转身进入县衙。
大家都摸不清楚这位年轻的知县,能在这里待多久?
他新官上任又会烧几把火?
宋煊回了家之后,便开始对照花名册,思考着如何打探所有人的消息,都摸摸底。
他对于张揆所说的违法乱纪之事十分感兴趣。
越多越好。
直接给你陈尧佐这个开封府尹来个祸水东引!
……
原开封知县张揆坐在吕夷简面前。
吕夷简亲自给他送行:
“你当真是考虑好了?”
“回吕相爷的话,下官是考虑好了,若是继续干下去,怕是会英年早逝。”
张揆脸上带着高兴的笑,自己终于解脱了。
“哎。”吕夷简长叹一口气:
“我只是想让你隐忍一二,待到时机到了,这些个贪赃枉法之人,必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的。”
“我等不了了。”
张揆已经看的绝望了。
在外面当知县,尚且能用大宋律法为受到不公的百姓讨回公道。
可是在这东京城内,大宋律法就是个屁!
宋煊敢当众喊你也配姓赵,是因为宗室子赵允迪他违背了大宋律法。
这种事大家心里清楚他就是敢违背,但也不敢当面说。
可是背地里,谁都知道怎么回事。
“吕相爷,我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弱,饱受良知的折磨,若是没有朝廷的命令,我定然会辞官的。”
张揆夹菜放进自己的嘴里:
“吕相爷也许不知道,自从与宋状元交接之后,我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好上了许多,如今这饭菜也都能吃的进去了。”
“哎,何必呢。”
吕夷简依旧是有些叹息。
但是张揆确实明白,自己越过前任开封府尹陈尧咨的案件送到吕相爷的案头。
张揆得到吕夷简的征召,他满心欢喜的前来,却发现原来人家是一伙的。
他一下子就心凉了。
“我这一辈子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个心里豁达。”
张揆又喝了口酒:
“我观宋状元言行,是个能做大事之人,这开封县乱象,兴许就能在他手中终结。”
“若是真有那么澄清寰宇的那一天,我一定要喝上三大杯祭奠那些冤死的百姓。”
吕夷简又给张揆亲自倒酒:“哦?”
“他连地方上历练的经验都没有,便要接受如此棘手的知县,本相觉得他是被自己的夫子给害了。”
“嗯?”
这下子轮到张揆有些发蒙。
吕夷简便说了范仲淹的万言书。
针对地方官的改革,宋煊为了证实自己夫子说的话是对的,所以请命出任开封知县。
“原来如此。”
张揆心想这个大坑,怎么可能会有人主动跳进来呢?
尤其是宋煊连中三元,根本就没可能上来就给他安排这种“受累背锅”的官职。
开封府尹还能把锅甩在知县头上。
毕竟你知县是作为第一人。
等知县无法搞定,按照流程,才会上报到开封府。
张揆吃饱喝足后,对吕夷简道谢,这才从容的出了相府。
吕夷简亲自送到门口,又拉着张揆的手说了半天话,这才重新回来。
而此时的陈氏兄弟两个已经坐到了饭桌前,倒是也没嫌弃,直接吃了起来。
吕夷简吩咐让仆人上新菜。
总之吕夷简与人相处,总是能让你感觉到如沐春风。
“都听到了?”
“听到了。”陈尧咨往自己嘴里扒菜:“张揆很是看好宋煊啊!”
其实张揆并没有跟吕夷简说他与宋煊之间的对话。
但是老辣的吕夷简也能旁敲侧击的问出了一些事情。
吕夷简瞥了他一眼:
“今后你就把嘴老实闭上,没有人拿你当哑巴。”
陈尧佐同样饮了口酒:
“看样子张揆把自己的政治抱负希望全都放在宋煊的头上。”
“毕竟是状元郎嘛。”
吕夷简瞥了陈尧咨一眼,这才夹了口菜:
“开封县最大的问题,也用不着我再赘述,你们都不要动手,免得会遭到太后与官家的记恨。”
毕竟陈尧咨做的那件事当真是不长脸。
太后主动把这件事压下来,并不代表着她原谅这件事了。
“我知道了。”陈尧咨冷着脸道。
“依照宋煊的脾气,定然不会容忍违法犯罪的行为。”
吕夷简放下手中的筷子:
“今后只需要好好看戏就成。”
陈尧佐明白吕相爷的意思是要借刀杀人。
宋煊自然会主动与刘家结仇。
刘家关系网自己能不清楚吗?
首当其冲的便是钱家。
钱惟演虽说是为了巴结刘美,把妹妹嫁给了他,但是在政治上,通过钱氏,刘家与南方士族、旧吴越势力结成了新的利益集团。
刘美的长子刘从德少无才能,却是身居高位。
他娶了王蒙正的女儿,就是王羽丰的姐姐。
王蒙正早年间与刘美倒卖官盐,做大做强。
次子刘从广娶了曹琮的女儿,妹妹是后来的曹皇后。
女儿嫁给了驸马李遵勖。
因为冀国大公主长的像她爹宋太宗,面黔色而体肥。
驸马李遵勖有时候吃不下这个软饭。
他在新婚期间就与公主乳母通奸。
刘美的侄女嫁给了马季良,主管三司开支,正是斥责开封知县张揆催科不利直接对头人。
侄子更是娶了张耆的侄女。
刘家试图联姻笼络将门,确保刘家的实力不遭受武将挑战。
宋煊听着曹利用在那里给他讲解,又指了指现场之人。
此时众人已经到了金明池。
方才宋煊在马车上,瞧着苑墙犹如游龙一般。
此时四周桃柳成荫,景色宜人。
岸边错落有致地布置着宫殿、楼阁、水亭、船坞和矮棚等建筑,无不彰显着皇家的气派与奢华。
池中央则筑有一座十字平台,其上耸立着一座宏伟的殿宇。
殿墙以圆形环绕,显得庄重而神秘。
一座朱红色的拱桥将十字平台与左岸相连通,桥下小舟穿梭,左岸则建有高台和宫阙。
一会众人便要站在那高台和宫殿上瞧着人比拼龙舟。
宋煊带着曹清尧跟着曹利用夫妇往前走。
一艘巨大的龙舟尤为引人注目。
上面那也是建造了不止一层宫阁,其实非凡。
直到此时上面还有工匠在操作调整,不知道是要挂旗子还是做甚。
曹清尧说龙舟两侧分别列着十艘小龙舟,那是要进行划龙舟比赛的的。
大船是为了撑场面。
宋煊手搭凉棚望过去,一首小龙舟上有十个人划桨。
船头有一个人站立持期,倒是没瞧见打鼓的。
曹清尧说着她小时候,瞧见有人划船撞船,没法子走直线的。
毕竟事关皇家安全。
这些划桨的全都是从禁军当中挑出来的。
不过宋煊也能理解。
这里是中原。
大家不善于水战那也是说的过去。
其实不光是苑墙内人来人往,许多禁军、宦官、宫女都在此地。
外面也有许多商贩、幼童,还有百姓热闹。
甚至有孩童爬墙头观看的。
禁军也不驱赶,只要别跳进苑墙内就行。
因为先帝就说过要与民同乐。
要不是为了保持皇家威严,宋真宗都想把百姓给放进来观看。
毕竟他还是喜欢炫耀一二的。
但是遭到了士大夫们的强烈反对。
我等历经千辛万苦才考中进士,又历经许多年才能在京城为官,如何能让一群百姓随意进出皇家园林?
我等能进来陪着皇帝,那是靠着自己的努力奋斗。
他们就靠着住在东京吗?
因为皇帝有些时候会赏赐东京城居民一些木炭钱。
全城发放!
这当然是户籍在东京的,占据百万人口的少数。
所以这种事士大夫们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他们是官,那些民就没有资格享受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