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嗤笑一声,露出焦黄的牙齿,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钱?能活着把船拉到地头,就是老天爷开眼了!还钱?”
他指了指那些纤夫:“看见没?‘新漕捐’!卢总督大人的德政!以往拉一趟,还能混口糙米饭,现在?嘿!能拿到的工钱,还不够交这捐那税!家里婆娘娃儿饿得嗷嗷叫,没法子,只能来卖命!可这命…也不值钱喽!”
“新漕捐?”韩队正皱眉,“不是听说朝廷免了西境赋税,要轻徭薄赋么?”
“朝廷?”老者啐了一口,“天高皇帝远!卢总督就是这里的土皇帝!他说加捐就加捐,说加税就加税!谁敢不从?看见船头那几个穿绸子的没?漕帮的爷!官府的狗!谁慢了,谁交不起捐,鞭子立马就抽过来!前几日,老王头,就因为累瘫了,慢了几步,被抽得滚下河堤,脑袋撞在石头上…当场就没了!尸首都没人收!”
老者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泣血,带着一种被磨平了棱角的绝望愤怒。
正说着,河面上那艘漕船忽然猛地一顿,似乎搁浅了。纤夫们的号子声瞬间变得凄厉,所有人都拼死发力,纤绳绷得笔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船头一个税吏骂骂咧咧地跳上岸,抡起手中的皮鞭,没头没脑地抽向离他最近的几个纤夫!
“废物!没吃饭吗?!使劲拉!耽误了爷的时辰,把你们全都扔河里喂鱼!”
鞭梢划过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狠狠落在纤夫们早已伤痕累累的脊背上,瞬间添上几道血痕。纤夫们不敢躲闪,甚至不敢呼痛,只是咬紧牙关,将所有的痛苦与屈辱化作一声更嘶哑的号子,拼尽最后一丝力气。
韩队正和身后的老兵们拳头瞬间攥紧,指节发白,眼中几乎喷出火来!他们久经沙场,见过最惨烈的厮杀,却从未见过如此赤裸裸的、将人当作牲口般奴役的场景!
“那…就没人管?”韩队正的声音因压抑愤怒而微微发颤。
“管?谁管?”老者苦笑,“官府?官府就是他们开的!前些日子倒是有几个后生不服气,去府衙告状…你猜怎么着?第二天,人就没了!说是失足落水了…嘿,这运河里,淹死的‘失足’人,可不少咯!”
就在这时,那绷紧到极致的纤绳猛地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断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