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入宫,甚至未及换下征尘未洗的常服,秦明便直入太极殿西暖阁——他日常处理政务的核心所在。御案之上,奏章文书已堆积如山,分门别类,摆放得一丝不苟,却依旧显出一种令人窒息的体量。
他没有丝毫停顿,屏退了所有侍从,只留两名心腹书记官在侧,便埋首于那浩瀚的文牍之中。朱笔提起,落下,如同最精密的机械,高效而冷酷地开始运转。
西境军报、北境边情、南疆漕运、各地民变、官员任免、财政收支、科举大比、刑狱复核…帝国的脉搏,以最原始的文字形式,在他指尖流淌而过。每一份奏报,他都看得极快,却又能瞬间抓住要害,批语简洁精准,或准或驳,或查或办,从不拖泥带水。
“凉州军屯所需耕牛,着北庭都护府就近调拨,不得延误春耕。”
“漕运总督人选,着吏部再拟三人,需有地方漕务经验,明日呈报。”
“江南科场舞弊案,主副考官即刻锁拿,交三司会审,一查到底。”
“北境浑邪部所求互市地点,不准。改设于肃州,限其规模,由安西都护府严加监管。”
批阅间隙,他偶尔会抬头,简短询问侍立一旁的枢密院值班郎官或户部堂官几句,所问皆切中要害,令官员冷汗涔涔,不敢有丝毫隐瞒或敷衍。
整个下午,暖阁内只闻纸张翻动与朱笔划过的沙沙声,以及皇帝偶尔低沉而清晰的指令。直至宫灯初上,内侍小心翼翼掌灯时,那高耸的奏章堆竟已肉眼可见地矮下去一截。
然而,秦明并未露出丝毫疲态,反而那双深邃眼眸在灯下愈发锐亮。他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忽然问道:“铜匦设立几日了?”
侍立一旁的影七如同从阴影中浮现:“回陛下,已三日。共收密信三百余封,已初步筛选,剔除无稽诬告与琐碎之事,得…七十二封,涉及十三州郡,二十八名官员,事由多为贪墨、冤狱、苛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