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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盛、薛放入皋门接受大王赏赐。
雀盛交待章采注意周遭一切,便背插商字旗,和薛放齐步进了皋门,拜倒在地,大声说了大王洪福、征伐大胜之类的颂词,大王赐酒,二人尽饮,然后在旁侍立。
大王高声道:“伐邛大胜,伐薄姑,克之!余本应高兴,告慰大商烈烈先祖之后,便该诏令大赦。只是余心中梗梗,似有块垒。”
大王顿了一下,站起身来,长叹一声,双臂高举,仰头看天,长啸:
“都说星孛凌日,大不祥!天下有祸,罪在余一人!若是上帝降下殛罚,请在余一人,勿及万姓!”
星孛,彗星,扫把星,会给人间带来灾祸。如果这真是上天的惩罚,请降罪与我一个人身上,不要殃及万民!
大王一番话说得慷慨,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大王的身形显得格外高大。
余音袅袅散去,臣属中走出一人,佝偻着腰对大王叉手一礼。
大王收回展开的双臂,居高临下看着巫亘:“大巫有什么要说的?”
“星孛亘天,乃大王之祥瑞!”巫亘以少有的高声说道,竟中气十足,无论如何都看不出这是个已经年届五十的垂垂老者,重臣中有熟悉巫亘的,也没想到巫亘原来说话的声音低沉,全不似往日的沙哑。
大王玩味地看着巫亘,旋又大笑,道:“大巫以为何解?”
“数十年前,小巫也曾见星孛于天,那时小巫无知,心中慄慄,拜于天地。师父对小巫言道,天显异象于世,于世间也许是祸事,于大商却是幸事,当年太白金星凌日,恰值帝盘庚迁都此地,数十年来,大商威名远播,远近方国莫不来朝,莫不来享!大王,小巫观此星,正是如此!大王不该为此忧虑,反而该高兴才是!”
大王仰天大笑,反问:“依大巫所言,余该高兴才是?”
他很满意今日巫亘所言,若不是巫亘提及,他竟没有想起当年二兄迁都,不正值太白凌日么?他当日亲眼所见,也曾股战慄慄。
当年各宗长老不愿迁都,以此发难,帝盘庚下了严厉的诏令,史官将帝盘庚迁都前后对贵戚近臣、庶民百姓所发布的谈话和诏令整理成三卷简册,称盘庚三策。
“是。此乃商族幸事,我大商有望重兴帝盘庚昔日辉煌,望大王振作精神,式敷民德,永肩一心!”巫亘朗声回道。
大王再次大笑。
巫亘的表现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以为巫亘受他威胁,最多虚应故事,说几句祥瑞的话,谁知巫亘竟重提帝盘庚当年旧事,“式敷民德,永肩一心”八个字,正是盘庚诏令中最后两句,巫亘动得他的心思,乃是以中兴喻之!
巫亘终于从心里屈服了!
这是大王没想到的意外之喜,他甚至考虑,若是巫亘一直这样“听话”下去,他是不是不用考虑巫亘自行请辞的事。
大王很是兴奋,毫无征兆地大声背诵了《盘庚》中的一句:“自今至于后日,各恭尔事,齐乃位,度乃口。罚及尔身,弗可悔!”
从今往后,你们做好本分,各安其位,不要乱说乱动。不然,到“罚及尔身”时,后悔就来不及了!
大王环视群臣和各宗长老,大家都低着头,包括右相在内,没有人对大王的恣肆表现出任何的不满。
“酒来!”
大王兴起,忘了还没有接受卫启的贺表,对寝玄高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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