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画追上来,又要扶住妇息,被妇息再次甩开,直到进了寝宫也怒气难消。
子画见母亲这般不理不睬,显然心中气还未消,不敢走开,对宫中伺候的小奴说,他在外间小憩片刻,一旦母亲醒来气消了便来叫他。
正是午后犯困的时候,妇息在宫中对着小奴骂了一阵,人也乏了,便渐渐息了无由的责骂,沉沉睡去。
子画在外间手撑腮假寐,不知过了多久,有小奴来轻轻叫醒子画,子画以为是母后醒来,指指被丝幔隔开的里间,用眼光询问。
小奴轻声回道:“大王请王子去。”
“这次伐邛,你也要去。”许是少了午后的一场酣睡,大王语气透着一丝疲惫,待子画坐下,直接说。
“孩儿知道。”子画说。“晨课时卫启告诉孩儿了。”
“你母后的意思你知道,是不想让你去。她说你还小,有的是打仗的机会,想等你再大一点再说。”大王说,“你自己怎么看?”
“我大商自来尚武,能于沙场上破敌阵,取敌酋,乃是汤武子孙的本分。孩儿愿意!”
想起母后为此忧虑而至晕厥,子画犹豫了一下,但对战场的渴望终于占据了少年的心,脸上露出少有的毅然。
大王笑,疲惫,却欣慰:
“早先你母亲来闹,是不想你去,余不愿见她,但又恐是你害怕不想去,便召你来问,如今看来,是她多事!你刚刚说的话,余很欣慰。你放心,余叫你来时,也叫人给她传了话,余回她只有八个字:‘余意已决,绝无更改’!”
子画微怔,不想父王竟会对母后说这般不留余地的话。
大王对妇息的哭闹很不高兴,想了想,叹一声气又道:
“你母亲为此生气,也是舐犊情深,倒也不能全怪她,等这事了了,你好好哄她。”
这话子画没法接,便看着大王,不做声。
“平日里跟着你的亲卫会随你一起去,”父王接着说,“卫启和我说,他也希望能上沙场杀敌建功,我准了,也随你一起去。”
“那宫中的守卫……?”
卫启负责王宫护卫,算是王都中的一支常备军,若是卫启离开王都,拱卫王宫谁来负责?
“王宫的护卫,你不用担心。”父王知道他想问什么。“卫启因战功入王都,本就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如今边事紧要,用人之际,以卫启之才,到战场上去施展,更好。何况余已垂垂老矣,卫启和你一起沙场建功,正是该考虑的事。”
子画听到父王说到这个,语气中又说不出的疲惫和怠倦,心下黯然。
“各地已经开始登人,一旦登人完毕,便是授钺出师之日,这些天你好生陪陪你母亲。”
“唯!”子画应道。
从父王那出来,子画去路寝却没见着妇息,问小奴,小奴回道:“王后去藤阿婆的住处了。”
藤阿婆是随妇息嫁入王宫的巫女,这时候去藤阿婆的住处,毫无疑问,是妇息心忧子画,心中忐忑,去找藤阿婆筮卜看吉凶。
藤阿婆的住处在寝宫最里面的靠北的偏房,窗外便能看到日夜奔流的洹河。他进去的时候,窗子关着,光线昏黑,屋里点了几把艾条,浓郁得沉闷。
妇息眼角犹有泪水,看到子画来,连忙起身,把他拉到身边坐下,紧紧搂着他的肩膀,说:“正好你来,藤阿婆给你起筹,正要着人去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