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局长带着一帮虎狼警察森严地把守着大门,院子里除了一帮子心怀鬼胎的官员,地上还有青楼女子“秀兰”留在这个肮脏的世界上、像凋谢的玫瑰花瓣一样的血迹。
“恩师……”县长用手指顶了顶鼻梁上的近视眼镜,向特派员恭敬地说道,“假若红匪醒不过来……假若红匪昏死过去,下一步棋不知恩师有何赐教?”
“是呀……特派员大人……”县里的几位要员瞄了瞄不知所措的县长,犹犹豫豫地说道,“这下一步棋是否得有两手准备?”
“我只有一手准备!也是唯一的准备!”特派员阴沉着脸故意吓人地恶狠狠地说道,“……大家要准备好迎接噩梦的到来!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就一起跳油锅吧!”
听到此话,这些平时在黎民百姓面前作威作福的人儿,吓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特派员向警头儿喊道:“屋子里大白天黑黢黢的,快在屋里多点几支蜡烛!”
警头儿立即命令一个警察又拿来几支蜡烛,点在屋子里的小桌上。
特派员瞪着一双深藏阴谋诡计的眼睛,向昏睡的黑蛋那里看了看,紧咬大烟熏黄的牙齿握了握拳头,低沉地说道:“不惜一切代价,想尽一切办法,一定要让红匪醒过来!”
这时候医生走出看押“红匪”黑蛋的屋门,特派员急不可耐地喜忧参半紧步迎了上去,“还有希望吗?”特派员小声问道。
“希望是有的……”医生平静地咂巴着眼睛,“不过不能操之过急!病人属于罕见的昏睡,可能是由于极度疲劳、过度饥饿和身体失血过多造成的。刚才输了一针葡萄糖营养剂,包扎处理了一下腿上的伤口,一会儿就会醒过来。”说罢医生又回屋里去了。
特派员脸上露出高兴的神色,“都到这边儿来!”他挥手招呼众官员,特派员就在院子里召开了紧急会议。
“赶快派人到照相馆,请来一个老练的照相师……”特派员精神亢奋地指手画脚吩咐安排起来,特派员突然威严起来,“无论是谁……”他用鹰隼般的尖利眼神看着包括县长在内的这几个官员,“胆敢把今天的事情泄露出半点儿风声,休怪本官心狠手辣!”
正在这时医生又从屋里走了出来,特派员把医生招呼到身边,还没等他开口,医生平和地向特派员说道:“他醒过来了……生命的危险期过去了。不过……要是精神受到大的刺激,伤口就会无法控制地大量出血,生命还会陷入危险中,要知道病人右腿上的大动脉血管被子弹打裂了,右腿上的一根大筋几乎也被打断了……我向大人有个请求,不知……”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有话请讲!”特派员和颜悦色地说道。
“请您与您的同事尽量尊重我的病人!我对任何病人的信仰、职业和身份,从来都不感兴趣,唯一感兴趣的是我救死扶伤的职业道德。”
“先生说得对!说得对!如果先生没别的请求就可以离开了!”特派员扭头向县长吩咐道:“要重谢这位医生!”
县长的随从公文包里掏出几枚大洋,很不高兴很不情愿地递给医生,老医生面无表情毫不推辞,提着医药箱子旁若无人地昂着头向院子外边走去。
特派员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关押“红匪”黑蛋的囚室,县长和诸位官员在特派员的屁股后面也惦着脚尖儿一起拥进屋里。县长和诸位官员弓着腰身躲在特派员的身后,一个个像饥饿贪嘴的老猫遇到了蜷缩一团的刺猬,伸长着脖子样子既惊惧又好奇,还有并非多余的担心和琢磨着如何吃掉这个奇怪动物的贪婪。他们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一起用古怪的眼神,观察着硬挺挺躺在床上的红匪,脸上不断变换着复杂难测莫名其妙的神色。
黑蛋已经慢慢地苏醒过来,他忽然听到一阵儿轻轻的、杂乱的脚步声,就像一群羊儿踩在黄河滩的软胶泥上的声音。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极力思考着,这些脚步声是两条腿的动物发出来的?还是四条腿的动物发出来的……在思索中他烦躁地睁开眼睛,茫然地环顾着屋内的一切,环顾着屋内的陌生人儿……屋内的一切死的东西和活的东西他都感到十分陌生,他弄不清他躺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会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是谁把他弄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惆怅地又闭上了眼睛紧皱眉头想尽快回忆清楚。
迟了片刻他又睁开眼睛,猛然看到他眼前有一张既熟悉又厌恶的瘦脸在晃动……那是特派员阴阳怪气儿的老脸,他对这张捉摸不透的老脸印象深刻。
他一下猛地坐了起来,记忆的脑细胞逐渐把昨日发生的事情清楚地连接了起来。
他揉了揉干涩的双眼打了一个呵欠,放了几个臭屁,脸上涌现出明显的坚毅和耻笑。
他看了看负伤的右腿,右腿膝盖以上的裤子被剪开了一个大口,大腿上被绑了不少纱布,一股难闻的药味儿从纱布里透了出来。
他随即伸动了几下右腿,感到轻松了不少。他意识到一定是医生来过这里,为他包扎治疗了一番。他猛地扯掉被子,“嗷!”地怪叫一声,对着那帮官员龇牙瞪眼想要吞吃他们一样。
“呀!”的一声官员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叫,胆小的县长和要员们互相拥挤着,嘴里下意识地冒出不成句子的杂乱声音,一下都退到了屋子门口。
“我尊敬的朋友……你可醒过来啦!”特派员比他们胆大老练,微笑着假惺惺轻声儿温柔地向黑蛋说道。
黑蛋只觉得肚里饿得慌,没心思搭理这个古怪的老家伙。他扭头看到小木桌上的冷饭冷菜立即发起火来,“孙子们就这样孝敬爷爷?!像祭吊你们祖宗的冷食!日你八辈祖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