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死灰复燃(上)

天之下 三弦 6008 字 3个月前

巫尔丁左手抚心,恭敬还礼。

杨衍回到屋里,找了床坐下,忍不住皱眉问道:“为什么让我骗人?”

“被揭穿才叫骗。”王红问,“你不饿吗?”

杨衍一愣,他许久未进食,腹中自然饥饿。

“这种小村庄没余粮,只借我们地方休息,没给吃的。你这双招子顶用。”王红耸耸肩,“这不,马上就有吃的了。”

杨衍知她说得有理,坐在床上沉思,又道:“我那把野火估计被阿德木抢走,等养好伤,得想办法拿回来。”

王红愠道:“怎么拿?你要砍了人家?凭你?”

杨衍沉思道:“所以得想个法子。”

“就你那脑子?”王红冷笑,“乖乖跟我回奈布巴都,别胡思乱想。”

“对,就我这脑子!要不是我这脑子,你他娘的早挂在木架上变烤肉了!”杨衍反唇相讥。

“喔。”王红听他提起这事,顿了一下,过了会才道,“你倒是好心,特地来救我。我还以为你巴不得我死。”

杨衍哼了一声,道:“你自愿当圣女还记挂着救我,我当然也要救你。我这人,谁对我好谁对我坏,都记得清楚。”

王红还真不是为了杨衍考虑,当时她恨死杨衍,连话都不肯跟他说,救他纯粹是为了家人,听他这样说不免心虚,于是道:“古尔萨司若是愿意信你,他自会派人帮你拿回刀,这不容易多了?笨法子虽然笨,但实在,你再惹麻烦,每回都有这般好运?”

“听你的。”杨衍想了想回答。

“听我的?”王红以为杨衍又要犟,没想这么轻易答应。

杨衍点头:“我知道你气我无知害了你,但危急关头你也愿舍命救我,就跟明兄弟和景风兄弟一样。”

“兄弟?”王红瞪大了眼。

“我到了关外就是个睁眼瞎,这也不懂那也不懂,尽量信你就是。”杨衍道。

杨衍竟将自己比作李景风与明不详两位兄弟,王红啼笑皆非,忍不住道:“你这性子,早晚被人剥皮挂了卖。”

杨衍道:“只希望你莫要骗我。”

这一说又让王红心虚惭愧,她嘴上虽说有把握,实则她身份低微,以古尔萨司身份,哪是她想见就能见?不过听天由命罢了。若是运气不好,杨衍也得陪死。但她不敢掀这话头,只得服软说:“我也不知道成不成,要是不成,你莫怪我。”

杨衍点头:“我知道,这双招子也不是挺好用,大多数人都不信。你说古尔萨司会信我吗?”

“这要看古尔萨司怎么想了。”王红沉默片刻,道,“你越学越像,我都有几分信你了。”

杨衍“哈”了一声。他伤后虚弱,躺在床上休息,王红趁机一一教导他关外规矩。

每个村庄都有一名小祭,方才见到的巫尔丁就是小祭。小祭虽不管理部落,但职权很大,能根据经文命令部落长。村落的小祭由巴都指派,也是明确该村落是属于哪个巴都的势力。这里主要是奈布巴都的领地,王红确认过,该村落确实属于奈布巴都。

小祭可以结婚生子,但身份不世袭。要成为小祭,需进入巴都里的祭司院研读经文,通过考核,之后发配到各部落。

草原上有大大小小成千上万个部落,大到数十万人众的巴都,或者如这个村庄一样百余人的小村落。每个部落都需要小祭,没有小祭的部落会被视为没有受到萨神保佑,不能算是部落,遭到流民洗劫也无处申冤。

杨衍心想,就算在九大家底下也未必有处申冤。提起流民,又想起哈克,他是个受人点滴涌泉以报的性格,想哈克在村外是否忍饥受冻,问道:“我用萨神之子的名义让哈克进村怎样?”

王红告知杨衍,流民从良只有两条路,一是自愿当奴隶,二是立下非常大的功劳,由萨司赦免。杨衍现在没这个权力,别招惹麻烦。哈克是惯于流浪的流民,她约好了在村外一棵树下见面,不用为他担心。

杨衍心下不安,忽地闻到一股香味,肚子咕噜噜叫了几声,忍不住站起来。只听有人喊道:“请神子享祭!”

杨衍就要冲去门外,王红咳了一声,杨衍停下脚步,慢条斯理走到门口。一只烤小羔羊盛在大泥盘上,杨衍接过,道:“萨神赐你光明。”

王红只道他们会送来小麦、黍或青稞,没想竟送来一只烤羔羊,如此大方,也自意外。两人饿了许久,吃得风卷残云般。杨衍转头望去,屋外站着那群孩子,那眼神馋得像是要滴下口水。

杨衍撕了一大块羊肉,走至屋外道:“一起吃?”

孩子们面面相觑,脸上满是想要又不敢的模样。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正要伸手,另一个较为年长的孩子揪住他,对杨衍道:“我们还没长大,不能吃祭品。羊肉只有干活的能吃。”

杨衍笑道:“这什么破规矩?我是神子,我说能就能,你们分了吧。”

一名妇人快步走上,将孩子驱赶开去。杨衍急道:“你做什么?”

妇人双膝跪地,道:“这是供神子享用的祭品,孩子们担不得。”

杨衍想了想,道:“这是我赐予你们的福气,吃了这块肉,以后就不会挨饿。”

妇人犹豫再三,这才唤来孩子们,用小刀将那块羊肉分食。

杨衍见孩子们吃得开心,他也开心,又想起哈克,也不顾身上有伤,往村外走去,找着王红说的那棵树。哈克果然靠着树干歇息,模样颇为悠闲。哈克见着他,忙上前跪地,左手抚心,恭敬道:“参见神子。”

杨衍让他起身说话,见地上有灰烬跟鸟骨,问道:“你会打猎?”

哈克讪讪笑道:“这是流民的本事。流民不能耕种,没有财产,除了抢劫就只能打猎。”

“你犯了什么事被贬为流民?”杨衍走到树旁要坐下,看见斑驳老旧的刻痕。那是一把尖匕,跟刀秤交易的图样相近,但上头少了一横。

“我没犯事。”哈克搔着头回答,“我是流民的孩子。”

杨衍很是意外,问道:“流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