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沅踌躇起来。
他是宁宁的亲爹,于情于理,她都不该拒绝他来陪宁宁过周岁。
而且,她先前也曾说过,允许他看望宁宁,但不准他带走她,他还出言保证过,让她不必担心。
琢磨片刻,姜沅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
他已经娶妻纳妾,那妾室还已怀有子嗣,他应当是因为公务逗留此地才来见一见宁宁,待返回京都后,他自然不会再想及她们。
想到这里,姜沅提起的心稍微放松些许,点头对他道:“将军到院子里来吧。”
晚间,胡娘子做了一桌子菜,热情地留表少爷在此用饭。
用饭的小厅内,瓷瓶中新摘的桂花散发着淡香。
裴元洵静静坐着,垂目看向桌上那一盏新沏的蜂蜜金银花茶。
这是姜沅亲手沏的茶。
自她走后,他再也没有喝过一次花茶。
茶汤鲜澄,散发着独有的清甜味道。
可长指停顿在距离茶盏不足一寸处,又缓缓收了回来。
他莫名想到了方才送她回来的那个男子。
很年少,长相也不错,浓眉大眼,身材高大,她同他告别时,一路轻快地走回院子,唇畔还带着甜甜的笑意。
院外忽然响起淅淅沥沥敲打的声音,将沉闷的思绪悄然拉回。
天色晦暗,外面下雨了。
廊檐下响起一串脚步声。
没多久,姜沅推门走了进来。
胡娘子做了许多饭菜,都是清远县当地的特色菜食,很是花费了一番心思,但桌上的饭菜却未动一口。
姜沅看了一眼桌子,道:“将军怎么未用饭?”
好歹是胡娘子辛苦做的,怎可辜负她的一番好
裴元洵站起身来,垂目看着她,道:你还没用饭吧?等你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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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着一身玄色长袍,神色清冷无波,一双黑沉星眸看向她的时候,也难以看出什么情绪起伏。
姜沅从药堂回来,确实还没用晚饭,不过看将军这模样,如果她不在这里用饭,他似乎不打算动筷子。
姜沅纠结片刻,在他对面坐下。
她举著,出于主人的待客之道,对裴元洵道:“胡娘子做的红烧鲈鱼味道鲜美,是清远的特色,将军尝尝。”
裴元洵点头,取筷尝了一口,点头称赞:“味道不错。”
他吃了一口,便放下了筷子。
似乎不怎么饿,又或者是心情不佳,
姜沅以医者的态度仔细打量了他几眼。
相比两年之前,他的脸庞清瘦了许多,眼周一圈淡淡的乌青,显然是没有睡足,胃口也不怎么好。
那熬了小半个时辰的红豆粥盛在眼前的瓷锅里,热腾腾的,冒着香甜的气息,是她一向爱吃的。
胡娘子熬了足足小半锅,她一个人根本吃不完。
用这种粥饭开胃效果不错,而且她记得,他以前也爱吃这种红豆粥。
她盛了一碗粥放到裴元洵面前,道:“将军尝尝这个。”
裴元洵看着面前的粥,又看了她一眼,眸底悄然泛起波澜。
她还记得他的口味。
旧日温情,即便她刻意掩饰,也难免会露出端倪。
裴元洵沉稳地点头,看着她,道:“多谢。”
吃完一碗粥,他胃口果然好了不少。
几碟子菜肴他都尝了一遍,甚至还罕见得认真评价道:“清远虽然地处偏远,但吃□□致丰富,不可多得。”
姜沅十分惊讶。
她记得以往在将军府时,他大多时候忙于公务,为人也清冷严肃,端正刻板,对那些后宅琐事,吃食用度之类的根本不会在意。
不过好在那一桌子饭菜没怎么浪费。
用完饭,天色已经全暗了下来。
淅淅沥沥的秋雨有渐大的趋势。
姜沅道:“将军现在住在哪里?”
若还是住在驿馆,距离城内足有二十里路,有些太远了,路上难免会淋雨。
裴元洵道:“住在城内的悦来客栈。”
他此番从甘州回清远县,提前打发走了同来的下属,只有东远跟在他身旁。
他们既没入住驿馆,也没去官邸居住,连许知县都不知晓他还在清远县。
他只想不管公务,在这里安静度过些时日,待姜沅回心转意,再带她们一道返回京都。
他说完,姜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悦来客栈她清楚,那里距离保和堂很近,离她的住处也不远,只是没想到,将军竟然只在一个普通客栈住下。
不过,现在雨势不大,就算他打伞回客
()栈,也不会淋湿衣袍。
姜沅找出一把天青色的油纸伞给他,送他到院门口,道:“天色不早,我就不留将军了。”
裴元洵接过伞来,垂眸沉沉看着她。
她今日穿着一身浅青色的裙衫,乌黑绵密的头发一半束起,一半柔顺地披在纤薄的肩头,她送他出来,手里也打了一把伞,这让他不由想起,当初在将军府时,每次下雨时他离开木香院,她也是这样打着伞送他到院外,等他离开时,她驻足在门口处,一直目送他离开才返回院内。
他相信,不久之后,她再回到木香院的时候,还会如往常一样,只是,不同得是,以后他不会再让她和宁宁受什么委屈。
过了一会儿,裴元洵沉声道:“好,你们早些休息。”
他打开伞,迎着风雨走进夜幕中。
姜沅推开门闩,正打算关门落锁时,他又稳步走了回来。
姜沅有些意外,她一手撑着伞,一手搁在门闩上,轻声道:“将军还有什么事?”
裴元洵看着她,沉声道:“明日是宁宁的生辰,我几时来方便?”
他今日提前来,是为了给宁宁送生辰礼,明日才是宁宁的生辰,生辰之日,要给她举办抓周礼,他不知姜沅几时回来,要先跟她约好见面的时辰。
姜沅想了想,道:“我明日早些从药堂下值,午时过后,将军便过来吧。”
裴元洵点头应下,又道:“我还要买些什么东西吗?”
他买了一大堆抓周的用物,笔墨纸砚,绢花红绳,书籍乐册,甚至还有竹枪铁棍,比姜沅准备得还要齐全,已经完全足够了。
姜沅摇了摇头,道:“不必了,将军费心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唇畔轻抿,不经意露出一抹淡笑。
裴元洵垂眸看着她轻浅的笑容,暗暗勾起了唇角。
他沉声道:“那明日一到午时,我就过来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