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可为,她倒是果断,衣袍都不要了,趁着气氛僵持之机,快步离开青帘酒家。
李寻欢望着黑衣人。
少女面色苍白,深黑双眸清澈却又深不见底,里面沉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像一抹将明亮天光调和成昏暗暮色的雾气。看她左侧空荡的袖管,瘦削却绝不孱弱的背脊,还有腰间三尺六寸的乌鞘刀,就能明白她绝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青涩侠女。
李寻欢的手指捏着小刀,竟还能露出一丝笑:“你……既然找上小李探花,想来不会让他当个糊涂鬼。”
“我倒不介意你当个糊涂鬼。”观婳的语气还是很温柔。“只是我还擎着你办事,要你带我进兴云庄呢。”
李寻欢苦笑:“倒是没遇见过请人办事,先戳人一顿痛脚的……”
“青魔手是不是很厉害?”观婳扯开话题,抬脚迈出酒家。李寻欢无法,又实在好奇,只得跟着走到门外。
门外横陈着一具尸体。
李寻欢讶然:“这是……妙郎君花蜂?”
说起花蜂,他的全名是“黑心妙郎君”,此人虽武艺不高,但论起下毒的功夫,连五毒极乐童子都要逊他一筹。但这样心肝肺都是漆黑的无耻之人,被削了双腿,又被喂成肥胖的圆球,此刻面色青紫,已是死去多时。
“他中了青魔手的毒,我又中了他的毒,天道轮回,也罢,也罢……”李寻欢苦笑。
花蜂在他桌上的两壶酒里都下了能毒死一头大象的剧毒,他果然已浑身发软,那毒无色无味、无声无息,不知什么时候已爬入他的脉络肺腑。
观婳意味深长地说:“你再仔细看看花蜂,他真是中毒而死?”
李寻欢疑惑地看了黑衣少女一眼,凝望着花蜂的尸体,神志渐渐清明起来:“不是中毒还能是什……等等,他,他胸前有一处剑伤!”
从恍惚到清明,李寻欢骇然发觉,花蜂脸上哪有什么中毒后的青紫膨胀,他分明是被一柄短剑样的兵器当胸刺死的!
可他为什么会一直把他的死因归为青魔手?
“你在想想,刚才那个黑袍怪人戴的真的是青魔手吗?”观婳又提醒了一句。
李寻欢额头冷汗涔涔,毒性已发,经脉剧痛,都比不上脑海中蔓延开崭新的恐慌来得让他惊心:“多谢阁下明示,那并非青魔手,而是一柄短剑。”
“可若是在下中了什么迷毒便罢了,可那女子分明也认为自己使得是青魔手!”
世间难不成真有这样的奇毒,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间混淆人的认知?
“郑玄曾注:‘地慝,若障蛊然也,若虺蝮之属。’那柄蛇形短剑,有瘴地所生恶诡之物的气息,可以让自己在常人的浅层知觉间隐形。你中了毒,那女子又滥用恶诡之物不自知,我方才作的评价,并不是假话。顺便再告诉你一件事,那女子正是江湖第一美人林仙儿。”
观婳的声音打破了李寻欢的沉思,他原本不信什么神鬼妖精之说,可是一切既成事实,袒/呈在他眼前。
“她就是林仙儿?为何来诱惑我?”李寻欢双眉紧皱,不得甚解。“她被诡物所附,可会……可会碍着兴云庄的主人?”
观婳瞧着他焦急的模样,缓缓露出一丝笑意:“莫怪我直接,李探花,你现在就要死了,还顾得上别人?”
李寻欢嘴角动了动,深重的疲惫涌上心头:“阁下说得极是。”
少女指间银光微闪,几道牛毫似的银针刺中李寻欢桌上放有金丝甲的包裹,又有蛛网似的细丝将其束起。接着,一个柔光内敛的小小玉瓶顺着细不可见的银丝滑到李寻欢面前,隐隐散发着一点丹药的清香。
旋即,银丝被拉回,在内力的托举下,金丝甲轻飘飘地落到少女手里。
“旁人没有解药,我倒是有。”
这行云流水举重若轻的一着,非是使惯暗器的名门大家绝不能用出。观婳把玩着遭遇无数抢夺的金丝甲,就像把玩一个无足轻重的玩具。
“只是李探花,我把药送到你面前,你愿意吃么?你敢进兴云庄探一探诡物的真面目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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