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灵虽以猜到,但听柳风遥发泄般一股脑哭诉出来,心里闷闷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屋内的气氛沉闷下来,没有人再出声打扰低声哭泣的柳风遥。
数千年的束缚在此时挣脱,委屈,愤怒,不甘,如洪水决堤般倾泻。
乐灵垂眼,来到梁渠的尸体前站定。季洵若有所感,仿佛知道他要做什么,跟着走了过来。
肩膀被擦过,乐灵嗅嗅,闻到身边传来淡淡的花木清香。
乐灵:“哟,还熏过香,怪讲究的。”
季洵随意扫了下衣服沾染的灰尘:“司掌财运,难免会被人说沾染满身铜臭,还是讲究些好。”
“哦,是嘛,哈哈哈……”乐灵干笑两声,揉了揉鼻子。
谁说过啊?反正他没说过。
清俊的眉眼在月光辉映下如韫玉生烟,季洵垂眼扫过小月老红红的耳根,没有再谈论这个话题。
他掐诀默念法咒,无数金光在梁渠尸体周围弥漫升腾。
乐灵回神,从袖中抽出红线,鲜艳的红线穿过点点金光,将它们引渡到梁渠身上。
一时间,屋内破旧的窗帘被突如其来的凉风吹得猎猎作响,一缕又一缕的白烟从尸体中浮现,围绕在空气中跃动。
孩童稚嫩的声音响起,逐渐热闹起来,三三两两的白烟结伴,绕着柳风遥身边打转。
柳风遥呆愣地看着它们,眼眶盛满的泪水滚落下来,他声音颤抖,不敢相信般看向乐灵:“这是……”
“那些孩子的魂魄。”
乐灵的声音很轻,抬头注视着那些活泼的白烟。
最简单的往生咒,以此净化超度被囚禁已经的亡魂。
“尘世如烟,王朝更迭,再辉煌的宫殿也有落寞的一日。”
最后一缕白烟飞出后,梁渠的尸体化为黑灰,季洵沉默了一会儿,淡声说道,“不再得人供奉后,梁渠肆无忌惮地吞噬宫室里埋葬的幼童的魂魄,封印想必也是因此开始松动。”
“的确如此……”柳风遥用袖子在眼角揩了揩,神色稍缓。
他伸出手指轻轻碰触着身边的小白烟,“它每吃下一个魂魄,力量就更强,起初只是在下三层游走,如今已经能在第九层随意穿行。”
柳风遥苦笑一声:“若不是你们,等它吃下我,便可离开北宫室去往另外三殿,长此以往,等它吃完所有魂魄,恐怕就会逃出去为祸人间。”
流光听到最后,耳朵抖了抖,嘀咕着:“你因凡人贪念而死,到了这种地步,还想着与自己不相干的人世间。”
“我虽有怨,但也是怨始作俑者,与天地何干。”柳风遥轻笑,少年眼里干净透亮,没有丝毫阴霾。
那些白烟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似乎在附和少年的说法,成群结队地绕着他们飞了一圈,宛如在做最后的告别。
“时间到了。”
季洵平静的声音落下,无数白烟约好似的,越飞越快,嘻嘻哈哈地从屋顶的破洞窜了出去。
此时,黎明已至,天际透出熹微的晨光,重获自由的白烟向着许久未见的光亮处飞去。
他们会前往轮回之地,开启崭新的旅途。
乐灵看着最后一缕白烟消失,手机传来一阵滴答声。
他不用看也知道,是功德到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