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不管叶听霜落在任何一方,沈灼都不愿意。

太子尚未回话,偏是沈灼开了口。

“阿兄不抢,不过……我倒是想同六兄抢一抢。”

沈倦的目光再度落到了沈灼的身上,久久没有言语。

反倒是叶听霜,哪怕周遭之人表现得再惊愕,仍旧没有一丝一毫影响到他,反倒在沈灼说‘抢他’的时候,低头后露出一抹笑。

他倒是很‘乐意’被小殿下‘抢’。

沈倦:“唔……既然如此,清昭想要,六兄便不抢了。”

什、什么?

众人目露错愕,没想如此儿戏。

便连沈灼也有些发懵,想起前世这二人可是好一阵唇枪舌剑。

叶听霜在叶家大案中如此重要,为何沈倦要轻松放过?

沈倦这才玩味的看向太子:“方才臣弟未能解释清楚,还望太子兄长恕罪。今上下令,让我前来提的人,乃是害清昭中毒的宫人——文鸳。”

所有人都面露古怪。

六殿下是在退而求其次吗?讨要不到叶听霜,便把主意打在了文鸳的身上?

叶听霜将所有人的表情一览无遗,心道这群世家公子可真够天真。

让他猜一猜,沈倦想做什么?

不,定然不止这点儿利益。

沈倦所图,只会更大。

太子眼瞳紧缩,喉间尝到了血腥,化作嘶哑的冷笑:“原来你的目的在此。”

沈倦辑礼:“太子着实冤枉臣弟了,臣弟已于那日朝太子要过人了。”

太子:“……”

沈倦笑道:“若是可以,清昭也可随六兄去王府一趟,想必你有许多话想问文鸳吧?”

此番言论终于触怒了太子,他猛地看向沈倦,眼瞳里夹杂了愤然。

沈元衡处处想要暗示清昭捧杀一事,甚至以此作为要挟。

太子:“不可!”

沈灼怪异的看向了太子,他自持矜贵,甚少在众人面前失礼。

更何况……

犹记前世,处于争抢中心的人是叶听霜。

人人争抢,人人想要。

叶家大案带来的惊天利益,足矣让所有人趋之若鹜。

现在为何总是在围着他转?

太子心头发紧:“文鸳曾对清昭下毒,你难道想再害他一次吗?”

沈倦淡笑:“是臣弟考虑不周了。”

太子:“人可以给你。”

沈倦以锦帕掩住了咳嗽的声音,垂眸时沾染了一丝薄凉的笑:“兄长早些这样干脆不就好了吗?又何必惊动今上?”

沈倦抬眸,野心和贪婪尽情显露而出,“兄长手里掌握的线索,不若也一并交出?”

终于露出尾巴了。

叶听霜目光微冷,不管是自己,还是文鸳,都只是借口。

沈倦并不是想要撕开叶家案的一角,而是想彻底的把叶家案握在手心里!

叶家大案是一把刀,他想牵连哪个世家,便牵连哪个世家,届时世家会前仆后继的跪在他的面前,为他献出忠诚。

“交出?凭你?”太子低低的笑出了声,突然间扣住了沈灼的手腕,“今日孤前来,同样有一件事。”

沈灼:“……?”

太子嘶哑的语气中夹杂着残忍:“这条线索,孤不查,你也别想拿到。清昭,孤要你来!”

这一句话,所有人都瞪直了眼。

沈倦眼瞳紧缩,得逞的笑意僵在了嘴边。

叶听霜目光深邃,不想事情竟如此翻转。

最震惊的,莫过于沈灼自己。

他太清楚上辈子这件好事落到了何人身上,也一如既往的认定会是叶听霜自己去查。

然而……

所有摸得清利益纠葛之人,全都将目光落到了沈灼的身上。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成为了旋涡中心。

所有世家子弟都在暗暗想:祖父/父亲/家主,想必极其关注这件事情。

太子一字一句的说:“廷尉府骆元查到了线索,京郊十里有一私苑,是当年叶家遗留在建康城的院子,在几日前曾有出入过的痕迹。”

他把此事推到了台面。

他把这把刀交到了沈灼的手掌之中,让他去享受沈倦处心积虑布排的一切。

直至……

万家拱卫。

沈倦的眼底泛起巨大浪花,握住轮椅扶手的手在不断捏紧,哪怕再喜爱这个弟弟,利益面前仍旧不肯让步。

失算了。

原以为殿审后太子便不敢沾染叶家大案,哪怕查到任何线索都不能动弹。

解决了太子,便解决了一切阻力。

原本该摘取果实的时候,反被最意想不到之人截胡。

沈倦良久的沉默,审视着,打量着,最终发出轻笑:“若是清昭的话,我让出也无妨。校事府全员听令,不可阻拦七皇子。”

绣衣御史齐声道:“是!”

沈倦体力不济,被下属推着离开了太学府。

临走前,他意味深长的看向了太子:“兄长真是走了一步好棋,我本不愿上钩,却又舍不得不上钩。冒了这么大的险,原来兄长在一开始便有清昭去查的打算了。”

看似是他步步紧逼,却是太子步步设局。

可惜。

聪明绝顶的两个人,偏生无法察觉自己的‘在意’。

永远克制自己,强压的感情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向自己露出獠牙。

他首先看向了太子,又缓缓看向了叶听霜。

沈倦狠狠咳嗽了起来,用锦帕擦着嘴唇:“既然文鸳已经要到,臣弟便先行告退了。”

他会期待这两人为此疯魔的那一天。

当绣衣使者全数离去,那种紧绷感才就此消失。

太学生们不禁松了一口气,哪里看过这么大的阵仗?

院长:“都散了吧。”

众人这才心有余悸的离开,一刻也不敢留在太学府内。

君照雪久违同太子见面,在两位皇子对峙时一直注视着太子。

那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竟生出了软肋。

当真是愚蠢。

人一旦生出了软肋,便会被比自己更加低贱之人拿捏。

他永远不会变成那样!

君照雪:“太子殿下,叶家的案子,在下忧心七殿下会处理不过来,可否让在下同往?”

太子:“……允。”

沈灼没想到事情竟落到了自己的手中,仍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前世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为何会如此?

不不不。

怎么也该轮到叶听霜了。

也许接下来才是重头戏,他会做好万全准备等待着。

太子却连一眼都未看向叶听霜,反倒把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语气游离好似理所应当。

“方才有人冒犯,他竟没有第一时间保护?”

“这只狗并不那么忠心嘛?”

“不如交给阿兄。”

“只要你想要的,莫说狗了,哪怕是烈马,孤都帮你驯服。”

不是争抢,而是针对。

等待暴风雨袭来的沈灼表情再度凝住了。

他的阿兄想要为他驯化恶犬,让他匍匐在自己的脚边。

他终于明白了那股违和感是什么——

哈!

阿兄,你知道吗?

当‘杀’消失,你的‘捧’便在这一刻成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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