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一个马上要被送去北狄为质的质子,现在捧高一些也没有什么。”
“督主,若是太子执意和北狄和谈,不如……”东厂番子握住了佩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属下保证把事情办好,叫太子死得无声无息。”
陆世廷勾了勾唇,浅色疏冷的眼瞳映着马车里跳动的烛火,幽寒得不带丝毫温度。
“不,那样太便宜他了。”
穆氏皇族不配在青史上留下什么好名声。
他们那样虚伪的畜牲,把肮脏的丑事全部遮掩得歌舞升平,还弄得朝野上下都当他们是仁君圣子。
他们只能背着骂名去死,顶着玩弄权势、残害骨肉的罪名,叫万人唾骂……遗臭万年。
穆玦屈着膝盖侧躺在床上,睁着眼望着窗外的树影,额上浮了细密的冷汗。
外面传来了打更的声音,已经两个时辰了,他辗转反侧,依旧没能入眠。
一闭上眼睛,他脑海里一会儿是那口枯井,王保平被吊在半空,挥舞着手,脸色青紫垂死挣扎的模样,一会儿又是刀尖刺入血肉,鲜血喷溅的腥臭气味。
再或是陆世廷那双冷漠的茶色凤眼,远远地睨着他,像是猫在戏弄爪子上的猎物。
“殿下,殿下?”
穆玦听到夏明的声音,轻轻“嗯”了一声。
“殿下,您是不是也睡不着啊?刚才陆厂督忽然拿着刀朝咱们走过来,吓死奴才了,奴才还当他想……”
“殿下,陆厂督今天帮您杀了王保平,到底想做什么,会不会是?”
夏明压低了声音,有些兴奋。
“奴才听外面的传闻,陆厂督和太子殿下不合,近些时日陛下身体不好,不少皇子都讨好着陆厂督,想要那个位子呢。”
穆玦看了一眼自己放在被褥边的手。
手上已经重新上了药,换了白布包裹,但还有一阵阵的疼,掌心似乎记住了刀柄的形状,微微弯曲着。
在杀王保平的时候,究竟是陆世廷控制着他的手,他不得不把刀尖刺穿王保平的胸口。
还是他只是借着陆世廷做遮掩,痛痛快快地杀了人呢?
青年漆黑的眸子和夜色融在一起。
“陆厂督要扶持人做傀儡,皇子那么多,怎么会看中我?”
“那些皇子背后都有母族,殿下您……”夏明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奴才失言。”
穆玦没说话。
如果太子真的像朝堂上传言的那样谦和仁厚,立志做个明君,那登基以后必然是容不下阉党和陆世廷的。
陆世廷想挑个无权无势容易操纵的皇子顶替太子登基也很正常。
但……他困惑地想,对方轻描淡写就可以杀了三皇子,把兵部尚书抄家。
东厂番子和锦衣卫中的高手不计其数,如果想杀了太子,大约也不是很难的事情吧。
“我没有想过做皇帝。我连四书五经都没有读全,不知道大宁的律例,不知道怎么处理朝政,就算陆厂督真的把我扔上皇位,我只会做个昏君。”
他看向夏明。
“……有个昏君的话,就要有更多人被家里卖进宫来做太监了,还是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