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世廷的身量修长,握着他的手时,下颌就抵在他松挽着的发髻边,温热的吐息细密地喷洒在了他的耳廓上。
低冷的嗓音里似乎带着若有似无的轻笑。
穆玦的掌心出了潮热的汗。
陆世廷拢他手背的力道并不重,好像他只要稍稍挣扎一下就可以轻易抽手。
但对方带着他的手,将刀尖一寸寸往王保平胸口送的动作又那样不容反抗。
穆玦听到背后太子的惊怒声。
“厂臣?厂臣这是什么意思?!”
在刀尖完全刺入王保平的血肉前,穆玦侧脸闭上了眼睛,一股腥热的血液喷溅在他的眉心上,顺着青年清隽的眉骨缓慢滑落,在脸颊上留下了一道蜿蜒的红痕。
陆世廷松开了他的手,他的掌心里还握着那柄刀。
王保平眼睛暴突,瘫倒在地上,底下蔓延开一摊暗色的血。
“六殿下很适合杀人。”
他睁开眼,看到陆世廷已经退远了,面无表情。太子的神色也平静下来,只是比刚才阴沉许多。
穆玦听着自己狂乱的心跳,血水沾到了他的睫毛,分不清是血模糊了视线,还是心跳声太过刺耳,远处的人脸都变得有些扭曲。
“……罢了,既然厂臣觉得那个太监该死,今日便这样吧。孤乏了,起驾回东宫。”
太子走过他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
语气关切:“等六弟去文华殿读书那日,孤来看你。”
太子的身影在长廊尽头消失,东厂番子悄无声息地把王保平的尸体拖走了,打来一桶水冲刷掉了地上的血迹。
穆玦问东厂番子要了一点水,擦洗脸上的血渍,眸子上的血洗干净了,视线却没有变得清晰。
陆世廷俊美的脸在扭曲后犹如露出獠牙吞吃信徒的邪佛。
“来人,把六殿下送回偏殿。”
他恍然回神,手里的刀乍然掉落在地上,砸在地面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一辆马车行驶在宽阔的宫道上。
早已过了宫禁的时辰,周围巡逻的侍卫见马车驶过均恭敬地低头行礼,无人敢上前拦。
马车里铺了厚实的羊绒毯,陆世廷手里拿着一柄长剑,正用绸布擦拭。
一名东厂番子跪在马车里,低声问:“督主,六皇子去文华殿读书的事情,要不要?”
“不必,太子今天既然当众答应了此事,自然会好好请求陛下允准。”
“是。另外属下已经查到了,那些主张和北狄和谈的大臣,大半数都与太子私下会面过,太子也多次在东宫宴请北狄使臣。”
陆世廷眯着凤眸,注视着手里反着寒芒的剑身,慢条斯理。
“咱们大宁这位太子,和他父皇真是一个德性。”
东厂番子低下头:“督主,您今天替六殿下杀了那个小太监,只怕传出去,各位皇子和大臣们都会多心,以为您想扶六殿下……”
“太子最近太不安分了,死了一个三皇子和兵部尚书,叫他以为自己的储君坐得稳了,演兄友弟恭的戏码演到了我面前。”
陆世廷把剑送回了剑鞘,嗓音无波无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