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卿判定自己正在做梦。
每人每天都在做梦,偶尔做个有意识的清醒梦也不奇怪。
梦里他站在海边崖顶,听着浪花拍打礁石的声音,极目远眺。
海湾对面,一半是现代高楼和欧式城堡结合,人群在游泳嬉戏的美好画面。另一半,正有疯狂的巨型金刚与武装直升飞机于纵横交错的立交桥上,上演一出极限公路追击战。
而再往深处去,梦境空间唯一可以称得上内陆的地方,有一座山,比起“山”更准确的称呼应该是“丘陵”。
现代城市独有的钢铁森林围绕这座“丘陵”而建,高低错落的从山底堆到山顶,那里耸立着世界之树般连同天际的中式神庙。
沈延卿有种直觉,神庙之上,某扇不确定的门后,连接着一座处于其他空间的异度宫殿。
“你认为那里是神庙宫殿?”
有陌生的男声提出质疑。
他像在和沈延卿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那为什么不认为那是一座牢笼?墓碑?镜花水月似的梦幻泡影?哈你想象力这么丰富,干脆试着认为那里是个猫窝?这样不错哎,反正都是白日做梦,说不定会有猫主动蹦到你面前。”
这是沈延卿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梦里有声音来反驳自己,并且明明是低沉的男声语调却活泼的像个正值青春期说话做事容易适靓行凶的“不良”少女。
他朝声音方向看过去。
足够高大挺拔的男性,气势逼人的坐在崖顶青草地唯一一块石头上,四目相对,沈延卿明明看清了他的模样,可错开眼,脑海中只能模糊浮现对方极具侵略感的长相,以及对方难掩诧异的金色眼瞳。
不应该用“诧异”来形容,或许“震惊”更为准确。那双眼尾上翘金色的眼瞳在对视瞬间睁得又大又圆,眼底有绯红闪烁明灭不定。
哦,这身高体型不像青春期美少女了。
像好似2d动画片里看到了3d人物,又或者一堆毛绒绒的狗子堆里混进一只猫。某种短暂休憩,原本全身懒洋洋却突然吓了一跳的大型猫科动物。
“你……看得到我?”
“看到了啊。”
存在感这么强烈的一大只,怎么可能看不到。
即使沈延卿的梦境空间已经足够的光怪陆离,男人的画风依然与四周格格不入。
黑色雾状粒子从他的腹部破损处断断续续冒出来,不管是落到地上还是飘到天上都能滋滋作响的腐蚀出一片空洞。
沈延卿垂眸:“你受伤了?”
大猫,不对,奇怪的男人顺着沈延卿的目光低头看:“哦,算是吧。”
“是”或者“不是”,沈延卿弄不准“算是”算个什么回答。
他走到男人面前蹲下,仔细观察伤口,惊讶的发现伤处没有血肉。好像这铠甲之下的躯体是一尊活着的瓷器,破碎的地方透出内里绯红色的光亮。在看清那到底是什么前,一只手挡在他眼前。
“你想把眼睛烧掉吗?”
语气有点凶,但态度并不讨厌。
“怎么伤到的?”作为梦境的创造者,沈延卿直觉这片空间里好像没有能留下这种伤口的存在。
“打架。”男人大概想活动下腿,可腿太长,坐着的石头又不太高,只蹬了一下便作罢,转而双手支撑着石面身体向后倾:“别那么看我,我打赢了的好吧。”
不是赢不赢的问题。
沈延卿用余光瞅了他一眼:“为什么打架?”
“啧,你是小孩子吗,问这么多。很多事情没有为什么。”
“…你这个人没多少朋友吧。”
“哈?”
“有研究表明,如果成年人习惯用暴力解决问题,那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时就容易暴躁。男性性格糟糕的话,再怎么优越的皮囊也不会太受女性欢迎。”
大概是沈延卿的表情太过严肃,男人被他气势所摄一时竟然没有反驳。
梦里有空气的话,之后的情况是连空气都安静下来。
沈延卿开始反思自己直接对一个陌生人说教的行为是不是有所不妥,很快他得出答案——这是个不怎么妥当,惹人厌烦的行为。尤其是对着第一次见面的人,很可能把印象分直接拉到谷底。
那要不要道歉?
为一点小小的问题就道歉实在太夸张了,成年人应该知道怎么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然后把话题揭过。
“那个…”
“喂。”男人的头发很长,弯下腰银白的发丝几乎滑到沈延卿脸上:“你看我是个男人?”
那张脸足够的好看,以至于沈延卿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为什么要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他仔细看了看对方明显的喉结和特别男性气息的猿臂蜂腰大长腿,迟疑了:“难道你是女的?”
男人停顿,身子坐直点:“当然不是,但我以为你会看到一只猫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