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辙舟顿了顿,展平的眉宇皱起,沉默不语地凝视对方。
他静坐副驾驶,目秀眉清,身躯清癯,生了病形容愈发消瘦清减,捧着胸口才勉力止住咳嗽,姿态可怜。
这是他师父的遗愿?那他自己呢?
楚辙舟心绪紊乱,理不明白自己的情绪。
明明他入了职,有了工作,现下找到了不错的努力方向。
可他发现,自己似乎更希望面前这个人平安无恙。
只要无恙。
迟玉挽仿佛明白他的挂虑,开口解释:“师父他……也是明泽的师父,这也是我想做的事。”
况且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他提了好几次“师父”,这个人对他而言应该很重要。
楚辙舟手指无意识摩挲几下,迂回问道:“你和楚明泽认识很久?”
他原以为俩人是读书时认识的同学。
迟玉挽犹豫了一下,才道:“我跟明泽第一次见面,是七岁。”
师父共五位学童,替每个人按卦起了诨名。
玉挽叫迟七。
明泽行四,玉挽年少时叫他四哥。
楚明泽话极少,比楚辙舟还要冷脸寡言,从不会讨小玉挽关心,他们之间并不熟络。
离开师父之前,楚明泽是师门里同玉挽关系最为生疏的一个。
玉挽却总觉得明泽是不一样的。
他们常常眼神略一交汇,微妙纠缠,再互不留恋错开。
玉挽出生时在娘胎里受了惊,年幼胆子小,经常受一丁点惊吓就容易惊厥。
尽管后来陆寒霖说过当年救了惊厥的他许多次,但玉挽知道,意识模糊里,哄睡自己的人一直是楚明泽,那个冷冷淡淡的四哥。
青梅子一样的小玉,一不留神掉进了酒里,醺然醉了。
春意朦胧,第一次,他对冷峻的少年动了心。
滋味不很甜,尝进嘴里是清酸的味道。
他明白明泽必定知道他的喜欢,就像他同样知道明泽对他的喜欢,历历可辨。
少年人隐而不发,各奔东西。
直到二十岁,师父没了。意外仰面一头栽下去,再没起来过。
葬礼办在冬天,前来吊唁的人并不多。
迟玉挽一身素淡的黑,跪伏堂前守了三天灵。
那时陆寒霖高高在上,对迟玉挽已经有了不对劲的端倪,但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师父在玉挽心里的分量。玉挽轻声说了一句“他想安静陪陪师父”,破天荒地,陆寒霖没再敢招是惹非。
几日后,师父的棺椁下了葬。
天穹无垠,大雪纷飞。
迟玉挽有些记不清他那天走了多远的路,最后又是如何见到了楚明泽。
久暌的楚明泽站立街角,他穿着黑色风衣,雪花扑朔而下,落在眉心。
目光相触的瞬间,昭昭情意陈年久酿,一时百感交揉,皮肤下的血液顷刻点燃,汩汩流动,胜过千言万语。
楚明泽大步流星,气息压下来,开始吻他。
牙齿撕咬,唇舌缠磨,一寸一寸吮吸舔舐他柔软湿润的口腔,无比深重绵长的吻。
迟玉挽嘴唇微微张开,眼睛含了一汪清水,深陷在楚明泽怀里。
两个人在雪中认真而肆意地接吻,像一对方才经受过生离死别的恋人。
即使在此之前,他们彼此说过的话不超过五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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