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玉挽 菀见 3006 字 9个月前

楚辙舟心有所感,逆着阳光,眯起眼睛仰头望去,不出意外瞧见一道格外端秀的清隽身形。

迟玉挽端坐二楼窗边,仪静体闲,头微垂,轻捻纸张翻阅着什么。

正午热烈的阳光晒不红他的脸,日光穿透稀疏树枝,映照着青年过分姣美的脸,白玉面颊在季夏热浪里显出一种玻璃般的清澈冰凉。

楚辙舟眼神深邃,一错不错的凝视比旁人更具气势威压,强烈的存在感惹得迟玉挽偏过头,视线从高处向下望。

他的神情从容不迫,幽幽眼眸犹如一汪美丽的深潭。漂亮绝俗的容色从天上倾倒下来,比之阳光还要刺目,不可逼视。

下边霹雳一声响,不知道哪位客人失手打碎了一个玻璃茶壶。

楚辙舟紧了紧手指,迈步踏上二楼。

迟玉挽独自一个人坐在窗前,但他的桌对面放有一碟青瓷茶碗,茶叶浮浮沉沉的飘着,看来对面和他交谈的人刚离开没多久。

来迟一步,没能亲眼看见迟玉挽同另一位男人的“亲近”。

楚辙舟的目光落在方桌前一只牛皮纸材质的文件袋上,克制地一扫而过,瞥见半边红色印章,眼神愈发凝重。

商业领导者对文件高度敏感,谈生意时口头承诺不能轻易许,白纸黑字的文件更不能稀里糊涂的签署。

你见的人是谁?同他谈了什么?

这份文件是协议么,还是别的内容?

有没有答应别人什么条件?

他满腹疑问,可迟玉挽是一个思想言谈都相当成熟的成年人,楚辙舟一时拿捏不好言辞分寸,生怕出言不妥说错话侮弄了他,不知道从何问起。

迟玉挽起身主动和他寒暄,楚辙舟这才注意到他的衣着。

洁白的衬衣下摆规整束进裤腰,瘦窄腰线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外,长腿笔直均匀,裹在黑色裤管里。

相当正式的打扮装束。

茶楼是清静正经的场所,迟玉挽的衣装仪容都很端正,桌上的不明文件袋是会议专用款式。

楚辙舟从来时就被“亲近”两个字牢牢占据的大脑终于冷静了些,他沉住气,有些木然地说:“我来看看你。”

现在时间不中不晚,不符合他以往总是清晨到来的习惯,但迟玉挽很体贴地没追问缘由,淡笑了下,好像并不在意。

两个人沿一排零散设立的街灯往家走着,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但途中数道曲解的目光偏要将二人紧紧绑在一处,浮想着他们俩之间一些不可告人的阴私。

迎面夏风温热,夹杂着窃窃私语,在颠倒黑白的世界里,楚辙舟同迟玉挽拥有了亲密无间的关系。

他们对楚辙舟的态度是妒羡和一丝出自于对他身份不了解的畏忌,对迟玉挽不同,目光如炬,像是要把他掰开了揉碎了,试图探一眼他的心。

楚辙舟眼神掠过迟玉挽,不明白他怎么忍耐得住旁人对他的曲解亵渎。

路过走村串户的叫卖货郎,迟玉挽停步,低着眉头,认真挑选杂货担里能充当晚餐的吃食。

木盒里的物件琳琅杂乱,迟玉挽拿了两个面粉馍馍和一瓶香油,又捡了几粒颜色漂亮的七彩水果糖。

刚要付钱,楚辙舟踱步上前越过他,从西裤口袋里拿出皮夹,抽出一张纸币递给卖货郎,声音清晰而响亮:

“玉挽。”

迟玉挽顿住了。

楚辙舟装作熟稔,喊了他的名字,接着道:“买一盒针线送给我妈吧。”

周围听见这句话的人不约而同地动作一滞,随即向楚辙舟投去惊异愕然的目光。少倾,四周聚拢的人群里响起嘁嘁喳喳的议论。

迟玉挽睫毛微微一颤,抬起眼,清淡的目光同他相触。

楚辙舟沉声静气,一面拿货一面继续说:“再给奶奶买一双绣鞋,她很久没见你了,前两天说想你。”

男人语气镇定自然,向旁人清晰传递出一个讯息:他跟迟玉挽不存在丝毫阴晦,他们之间是自然而然、天光大亮的关系。

隔了许久,迟玉挽轻轻点头,笑了笑。

他的笑干净安宁,眼睛深处没有情绪,更像是单纯扯动嘴角,无动于衷地觉得好笑。

楚辙舟嗓音冷沉,对货郎道:“麻烦给我朋友拿一双鞋面。”

“朋友”两个字念得字正腔圆,清晰坚定。

楚大总裁一身西装革履,也不管形象怪不怪异,主动拎过皱巴巴的塑料袋,“你手上还伤着,我来。”

迟玉挽手腕那点细微的伤口早就结痂了,打算自己拿,楚辙舟不由分说,掂了掂轻飘飘的袋子,坚持道:“挺重的,你身子骨受不住。”

大庭广众之下,为了印证他刚刚说过的“朋友”的身份,他又补充一句:“你跟我……往后不用分这么清。”

不如不讲得好,越描越黑了。

小半生了都还没开过春的老男人,心思何止不细腻,简直一塌糊涂。他心里想的是朋友,明明想还迟玉挽一个清白的名声,身体力行做的事又让人不得不误会。

他跟楚明泽不同,楚明泽会直接牵起迟玉挽的手,楚辙舟则更上一层楼。

话里话外的惜顾,好像要把迟玉挽含在嘴里疼才好,偏他自个察觉不出。

旁边的货郎挑好担子,瞥了眼迟玉挽,阳光刺眼,看不全他的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