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岸上,看着水波裂出涟漪,一个枯瘦的少年带着那个零件破水而出,不怎么茂密的蓝发湿了个头纠结在了一起,露出半张焦黑毁坏的脸。
他狼狈地扒拉着水草,刚游到我脚边气还没喘匀,眼刀就甩了过来,赤红似血的眸子里似乎灌满了毒液,“你这个蠢货,我的装置全被你毁了!”
说实话,我活了十六年还不曾有人敢当着面咒骂我,这并非夸张。我挑了挑眉,没等他爬上来就用鱼竿把他又戳了下去,他每浮上来喘一口气,我就把他按下去一次,他嘴巴还有说话的余裕,我就多按几秒。
“你,呼,你这个疯子唔——”看来给他换气的机会还是太多。
这个人的身量和迪卢克差不多高,但又完全不同,他如此瘦骨嶙峋,连抓住我鱼竿反抗的力气都没有,我玩弄他的生死就像按死一只灰蝶一样简单。
我偶尔能从花中翩翩起舞的灰蝶身上感受到美好的停留,但同样一只灰蝶停在污秽的水沟里汲水时我又厌恶极了,显然我不能公正的看待一只虫子的生存方式,我不会也无法去理解一只虫子的感受和痛苦。
当我在一个人类身上感受到这种渺小感,他就成了我手中那只无法反抗任由评判的虫子。起先被冒犯的愤怒已然平息,我只是平静地看着那个少年折腾的动作越来越小,当那双刺眼的红色被水色掩盖,我心中甚至涌起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终于安静了。
63.
村长出现的时机把握得刚刚好,在我回心转意把那少年像钓鱼一样拉起来的时候,老村长带着几个年轻男人气势汹汹地赶了过来,“赞迪多你这小子什么时候跑出来的!看来潘多斯的鞭子还是软了些,没把你那不干净的手脚打服,不仅偷人家东西还来这里打扰贵客雅兴!”
确实有个学者打扮的人混在后边,对于村长口中的赞迪多并不在意,反而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我瞬间想到了那个怪装置。
老村长比我还要生气,拐杖敲得咚咚作响,“潘多斯!潘多斯你还不过来?得好好教训这烂脸皮的害人鬼几顿,才能长些记性!”
被我惩罚过一轮的赞迪多湿漉漉的躺在地上,面色如纸白。他慢慢的半抬起了眼皮,浅色的睫毛被水沾湿低垂,艳丽的瞳子柔和下来,倒是给人一种顺服而又迷茫的错觉。
村长忙着两头赔礼,也不管这个赞迪多的死活,吩咐人把那少年像拖死狗一样拖远了。即便那副凄惨样子,我仍能感受到,那个叫做赞迪多的小子盯着这边的固执疯狂的目光。
64.
在村长风风火火地赶来,又恭恭敬敬地离开前,我望着之前赞迪多和他的装置一起落水的方位,开了口,“那个赞迪多,是你们村子的人吗?他看起很虚弱,你们要打死他吗?”
“是、是的。这小子没大人教管,是惯偷了,小姐您不用同情他,都是他自找苦吃!”
“确实如此,”我点点头,继续确认道,“那你们会打死他吗?”
见我真的没有什么怜惜之态,老村长反倒开始犹豫了,有些摸不准我的意图,变了措辞道,“倘若您的怒火还未消散,我们可以让他跪在您面前道歉,你可以亲自抽他一顿,但赞迪多到底是村子里的人,还请看在老头子我的面子上,饶他一条贱命!”
65.
经过村子里那一桩闹剧,我对于钓鱼的热情消减了许多,屯了一大袋的甘露饵,被我一把一把洒给了港口桥边偶尔路过的两条黄金鲈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