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之中,也有这种畸形情绪吗?”女娲问道。

“有,还不少。从有缠足陋习开始,流传至今的诗词,提及缠足,绝大多数是些赞美狂热之言,当中作者,不乏鼎鼎有名的大文学家。这些作者在谈及人生话题时,会思索人性,反抗不公,歌颂自由,看起来人模人样。可一转到女性的脚上,他们便似乎忘记女性也是人,更全然忘记自己也还是个人了。”

女娲想了许久,得出结论:“我想,妇女自己的独立与自由,根本无法依赖于他人帮我们实现和维持,哪怕这个他人看起来功成名就,看起来悲天悯人,看起来思想先进。在你的时代,妇女的地位达到了父系社会上史无前例的高度,但这个高度,我们必须要握在我们自己手中,稍微松一下手,便随时可能坠落。”】

热闹了一天,第二天开始,娃娃的新婚生活便急转直下。

先是新媳妇敬茶时,婆婆与大嫂突兀地拉起家常,有说有笑了半个时辰,才仿佛突然看见娃娃一般:“啊,看我这记性,好儿媳,快起来。”

再是大嫂将一桶脏衣服丢给娃娃:“我们家娶你过来,可费了不少事呢,你看,全家上下为你出了这么多汗,换下了这么多衣裳。”

最后是娃娃洗了一天的衣服,搭在衣架上晒时,大嫂家的孩子一溜烟跑过来,撞翻了桶里的衣服,又跑到大嫂怀里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娘,她跑都跑不动,躲都躲不开。”

娃娃用手支地坐起身来,默默地将衣服重新收到桶里,慢慢拖着,重新走向井边。

【“这两人的宅斗伎俩也太拙劣了。”姜姚不齿道。

“拙劣又卑下,可面对娃娃这个外来媳妇,却是真的管用。”女娲叹道,“娃娃的处境实在太恶劣了,这个时期,每位已婚女子都要面对这些吗?”

“不一定都会面对这种恶意十足的挑衅,像孔秀才这家人,大概是平时被礼教压抑得变态了,才需要从互相欺辱中找点乐子。但这一时期的妇女,确实或多或少地要面临嫁到别人家,被别人欺负的境地。”

女娲道:“可笑娃娃母亲在娃娃出嫁前,还说她是回到了自己的家。这个家里的原住民,有谁把娃娃当自己家人呢。”】

明枪暗箭轮番上阵,鸡飞狗跳每日不少。琐碎难熬、磨人心性的生活一日日向前走,两年以后,娃娃的孩子降生了。

“二公子,是个千金!”

产婆的声音传出屋外,屋外候着的人皆是神色一僵,满面失望。唯独大嫂偷偷乐了起来:“生了个不带把的,这辈子都翻不了身,骑不到我头上去咯。”

娃娃满头大汗,脸上却满是笑容,亲了亲这个皱巴巴的小孩子:“宝宝,娘不会让你受我受过的苦了。”

她没有具体点出这苦为何。一直到六年后,她从未将裹脚布缠到女儿的足上,旁观的姜姚与女娲才知晓,原来,她话中之意,是不会给女儿缠足。

【“娃娃竟能有此决心。”姜姚惊道。

即使一路看着娃娃走过来,亲身体会了她对缠足有多痛恨,姜姚却未曾想到,娃娃竟然真能为了女儿的健康与幸福不顾一切,以身试法。

女娲赞赏道:“我们这场直播的主人公,是个勇敢的姑娘呢。

随即,她又担忧道,“只是,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不知这对母女两人的命运,会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