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高之志

她的笑容仿佛具有感染人心的作用,让刘宏的怒火悄无声息地便散了几分。

但皇帝心中到底还存着被忤逆的不悦,便厉声训斥起了宫人:“谁给你们的胆量,竟敢将公主拦在殿外?”

宫人俱都脸色发白,诚惶诚恐地跪了一地。

刘晞岔开话题为他们解了围,又亲自找来鎏金银竹节薰炉,为皇帝点上带来的安神香。

未几,沁人心脾的馨香便通过透雕的山峦间隙中溢出,袅袅娜娜,像极了初夏时山间的清岚。

刘宏心中多了几分澄净,半是恼怒,半是抱怨地说道:“还是白泽称我心意,哪像前朝那些臣子,个顶个的忤逆不训!”

刘晞眉眼弯弯,婉言劝解道:“儿闻君明则臣直。若非父皇圣心通明,朝中诸卿又岂敢直言极谏?”

皇帝对这恭维颇为受用,对阳球也没刚才那么厌恶了,“阳球这人确实刚直,半点儿不知变通。王甫犯上作乱,可曹节却是一等一的忠心!”

“当年若非曹节助我讨伐逆贼,恐怕我这皇帝至今还受制于外戚窦武,岂能同那王甫一概而论?可恨那阳球,竟是要将我身边的侍奉之人,统统诛杀殆尽!”

皇帝发完了牢骚,心中又畅快不少,可却久久未等到刘晞的反应,便疑惑地望向自己的女儿,问道:“吾儿为何缄默不言?”

刘晞的脸色颇为严肃,甚至一反常态地起身离席,撩起衣裙在堂中屈膝,下拜道:“儿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刘宏颇为讶异,他这女儿自小便与他亲近,相处时多像寻常百姓家的父女般随意,极少像这般郑重。

他当即斥退众人,只留素来清正的吕强在侧,问道:“我与白泽乃骨血之亲,何需避讳?”

“儿斗胆进言,父皇便是不欲处置曹常侍,也不该继续让他侍奉左右。”

皇帝未动怒,表情却也变得严肃起来,“为何?”

刘晞再拜,答曰:“从前齐懿公杀了邴歜的父亲,夺了阎职的发妻,却依旧让两人随行左右。邴歜、阎职对齐懿公自是对君主怀恨在心,便合谋将齐懿公骗往竹林,最终弑君。”

“今之曹节与王甫虽无血脉之亲,却向来是相因相生、相辅而行,不是亲朋胜似亲朋。儿担心曹常侍会因王甫之死生出不满,做出对您有害的举动,故而斗胆,陈此不讳之言。”

“白泽一心为我考虑,为父又岂会怪罪呢?”皇帝笑着答了话,可神色却有些漫不经心,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吕强看出皇帝没有为难之意,便上前去扶堂中跪着的公主。

刘晞顺着他的力道起身,然后朝吕强微微点了点头。毕竟,若非吕强暗中告知消息,她也不能这么快就抓住时机。

她轻轻整了整衣襟,借着低头的动作掩去眼中思绪。

曹节倒不倒,其实与她是没什么关系的。但王甫都死了,曹节这位帮凶却还逍遥法外,那么无论是受害的宋氏一族,还是王甫这位主犯,怕是都不会乐意吧。

那么,就只好劳烦曹节早些到地府,去给先人赔罪了。

刘晞朝犹自沉思的皇帝,露出了一个再标准不过的乖巧式笑容。

……

光和二年六月,中常侍节大不敬,褫夺衣冠,黜为庶人。

俄而侍御史及卫尉共劾节枉法徇私,阿党比周。辛巳,坐罪死,夷三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