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树之悲

“若我没记错的话,丁中官堂上萱草尚茂?”一片寂静中,刘晞忽然放下了手中的竹简,缓缓开口道。

丁肃心中先是一惊,然后便是无尽的感怀,自己不过是偶然在公主面前提过家中老母……

公主是何等尊贵的人,竟然会在意身边奴仆的只言片语!

他赶忙答:“回公主,仆家中确有老母。”

黑夜将刘晞的话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还在其中添了几分寂寥:“令堂身体可还康健?”

丁肃愈发受宠若惊,连连应好,又补充道:“托公主鸿福,家母一切安好。”

“父皇去岁似乎赐了一串由浮屠高僧所加持的念珠。中官哪日若是得闲,便去库房取出来,为我转赠给令堂吧。”

丁肃刚要道谢,又听刘晞道:“中官为我的事情辗转奔波,已许久未曾归家了。我便擅自做主一回,让中官明日回去省亲,可好?”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她顿了顿,又道:“可要以皋鱼为戒呀,莫在将来生风树之悲。”

丁肃强忍住心中的酸意,哽咽着朝刘晞下拜,行了个稽首大礼。

他伏在地上,又愧又悔地想道:公主在告诫他尽心奉养母亲的同时,是不是也在为宋皇后的死而自责呢?

一定是碍于诸常侍的淫威,公主才不敢表露出自己的哀伤。

他先前怎么能那么揣度公主呢?

园花正好,新绿已开。

刘晞踏着轻快的步子,扬着俏皮的笑容,兴冲冲地走进了皇帝的寝殿。

皇帝并不怪罪她未及通报便入殿,反而还惊讶于她今日的兴致如此之高,“吾儿今日为何如此开怀?”

“父皇,儿想出宫!”她轻轻扯着刘宏的衣袖,软声道。

于刘宏而言,出宫并不是什么大事。年幼的孩童喜爱玩闹,这难道不是天性吗?若是怕生意外,派几队羽林郎护送便是了。

刘宏看着眼前这个娇憨可爱的孩子,不禁回忆起了幼时在河间那段肆意的时光,既得意又自豪地想道:这孩子果然像他。

想到这里,刘宏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的双髻。

但总归要问清楚,平日喜爱读书的女儿为什么突然想出宫玩耍——可别被有心人诓骗了才好。

“白泽怎么会想出宫呢?”

年幼的孩子似乎有意撒娇,故而换了个更为亲切的称呼,“阿父阿父,新来的宫女说雒阳城东侧有许多华丽的宫殿,简直比传说中的瑶台仙阙还要美丽!我想去看看。”

礼法之下,谁敢逾制建造宫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