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一听到楼下住着的很可能是梁菡的儿子,顿时一脸了然:“梁菡的魂魄快散了,意识不清,她是被自己的孩子吸引来的。”
他做了建议:“与梁菡说清楚,她的孩子还活着,再把她超度了。”
长发往门口地上铺了一块红布,取出等下要用的符咒和工具。
他对另一个灵魂很有兴趣:“他不出来吗?”
屈景明知道他在好奇屋子的小鬼,顿时不耐烦:“他在睡觉。”
“我能不能进去看看他?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离奇的夺舍……应该不能说是夺舍了。你是本魂,他是外来的……太奇特了。”
“不能,我不喜欢外人进我的房子。”
很冷酷的回答。
难道那只鬼魂就不是外人了?不也进了你家里睡觉。
长发默默腹诽,但是没说出来。
雇主的外表,很像是一类不良青年,很年轻,纹身泛滥,眉钉和唇环在灯下闪烁着锋利的光,只看他的凌厉的眼神,就很明显地,与昨天那个到丧葬店的“屈景明”大相径庭。
不是同一个灵魂,那一位更温和,眼神语气都不一样。
十点刚过,地上红布的铜制铃铛就微微颤动起来,烛光也无风而动摇摆着。
叮铃叮铃……
这处小区的入住率不高,这栋楼估摸只有三四个住户,一到夜里,寂静得像是无人居住。
以至于一些细微的声响在此时格外刺耳。
——从楼梯缓慢传来了脚步声。
是粘稠的、湿漉漉的声音。
像是穿拖鞋出外遇到大雨,整个人都淋湿了,赤脚走路时的声响。
梁菡死在一个暴雨天,满地的血,都被雨水稀释冲刷了。
从楼梯口走来的,白衣的女人,衬衫和裙子都是湿的,染着血迹,衣角不断淌下血水。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腥臭的味道……
长发此时摇动了铃铛,低声地念着经文。
梁菡转向他们,浮肿的脸,慢慢浮起了急迫恳切。
她问:“小宝,找到了吗?”
屈景明:“找到了。他被一户人家收养,已经上高一了,过得很好。我和他见过面,他知道自己的身世。”
“……那就好。”
梁菡像是舒了口气,也将头低下去。她湿淋淋的头发披散着遮住了脸。。
长发还在念经文,此时也像是宽慰她,说:“你该放下执念,离开人间,转世投胎。”
“我不能再见他?”
“这个时间点,他估计已经睡了。何必呢,他有自己的生活,有缘,来生自然会再见。”
长发说。
梁菡求助似的,看向了楼道的另一个人。
屈景明。
但他皱了眉,选择沉默。
姚林瑞的答复是一片空白。
没有回答,犹豫回答,那就是拒绝。
此时的姚林瑞,并不愿去见突然一抹亡魂的生母。
但这种残酷的事,却得告知苦苦找他的梁菡?
点亮手机,对话信息里仍然是姚林瑞两小时前的问答。
“我知道了。”
梁菡了然。
在场的二人都听到了,她从喉咙里发出的喘息。
很嘶哑,像是突然泄了气,失去了力气,身体干涸。
——那个女人佝偻的身体塌下去了,铃铛声仍然叮铃铃作响,在楼道摇曳,空灵得诡异的清脆声音,像是带走了梁菡的气力。
一瞬间像是画纸被抹去痕迹,楼道上的身影消失了。
血水也不见踪迹。
四周白茫茫,干干净净。
长发急促地喘了口气,往那块红布上坐下去,擦了擦额角的汗。他很惊奇地瞥了眼身旁的雇主,面色如常,像是完全不受鬼魂的影响。
“怎么?”
“你没那么容易受他们的影响。我是说鬼。”
长发又说,如果八字够重,很适合从事驱鬼辟邪之类的行业。
屈景明对这些毫无兴趣,连接话都没兴致,瞬间变得很厌烦。
“她不会再来了?”
“她原本就不是很完整的魂魄……最后也没见到她儿子,可惜,但也能理解,活人突然多了个鬼生母……”长发说着,又瞥了眼这扇门,他还是对里面那个鬼魂很感兴趣。
末了,他又说:“但你和鬼魂同居,还是得小心点。”
屈景明当他耳边风,结了账进门关门。
他静站在原地思考。
……比他预想的更顺利一些。
可能也是因为姚林瑞没有出现,场面没有失控。
小鬼不在。
很安静,顺利,但因为小鬼不在也有点无趣。
家里寂然无声,灯在他出门前就熄灭了。
一抹弯曲的影子,停在沙发上沉睡的少年身边。
屈景明朝他走近了。
小沙发上的景象圈进了视野里。
蜷着侧睡的黑发少年,睡得很沉,苍白的皮肤与室内的墨黑映开强烈色差。
屈景明俯视他良久。
像昂贵橱窗里摆放的玩偶,吸引路过小女孩哀求父母买回家倾心呵护抱在怀里的脆弱类型。
那句提醒犹在耳边。
得小心他……
实在看不出这小鬼哪里值得警觉谨慎。
丧失兴趣,他自己上了楼。
次日,清晨。
“你怎么不叫醒我啊……”
邵嘉禾一脸懵。
昨天实在太累太困了,不小心在沙发上睡着,期间发生的事他完全不知情,一早睡醒才被屈景明告知梁菡已经超度了。
【你没让我叫醒你。】
“这么大的事怎么可以不叫我,就让你一个活人和一个通灵人去见鬼,很危险吧!”他懊恼,“虽然我在场好像也没什么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