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当如何抓住这个机会?
他对着峡谷之下伸出食指,虚虚点中了人偶少年。
神之眼流光烁烁,掌上方寸之地中,微风渐渐被无形的力量捕捉。
风声变得狂乱昏躁,它们毫无章法地嘶吼呼啸着想要挣脱桎梏,却如同斗室里的野兽一样头破血流地撞在墙壁上。在周而复始的冲撞中不断蓄积元素能量,最终被压缩成一枚锋锐箭镞,以完全相悖于其狂乱本质的驯服而暂时停留在流浪者的指尖。
只需要流浪者一扬手指,这枚风元素构成的幽蓝风矢就能够携裹着巨大的能量飞射而出,以万钧之力撕碎远处人偶的喉咙。
当修长细腻的脖颈乍然断裂,人偶的头颅失去支撑,咕噜噜滚到地上,眼睛尚且充满错愕地圆睁,这个时候躯干才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与控制中枢失去联系,于是踉跄着倒下,白衣萎地,满地尘灰。
接着周围的工人们会发出惊叫,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到处寻找凶手。但是很快他们就会发现人偶掩盖在表象之下的奇异,有的人会为他哭泣,有的人说不好会因为“身边一直共同生活的同伴竟然是非人之物”这件事而大惊失色呢。
流浪者随即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猜测无误,这确实不是回溯世界树中已经被写定的历史、而是真正的跨越时间,那么如此粗暴的手段反而不好善后。他可不愿意让突如其来的杀戮破坏踏鞴砂此时的祥和。或许,应该等到月黑风高的夜晚,在所有人陷入酣眠时无知无觉地掳走人偶,把他直接丢进海里?
他当然明白,杀死自己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踏鞴砂的悲剧源自愚人众对稻妻的图谋,他们隐藏在暗处像毒蛇一般张开獠牙,在提瓦特大陆的土地上埋下灾难的种子,通过培育混乱来攫取利益,藉此撼动尘世执政的神座。只要愚人众的刀锋仍指向七神,神明国土之上的灾难就会一再重演。而流浪者的遭遇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环。
“但是,”流浪者想,“对他……对‘我’来说,在这里死亡,应当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如果纯白的人偶能够在这里结束生命,那么他在这世上的所有体验就将完全被宠爱与鲜花充满,这样,即使是死亡也会变得甜蜜吧。
不必在未来经历虚无的背叛、不必再在稻妻的土地上漂泊流离、不必再被愚人众蒙骗与利用,怀着踏鞴砂众人赠予他的善意,永远安宁地沉睡在深海里。
流浪者在心里饶有兴味地构思着如何杀死这个过去的自己,直到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喂,那边的小子,不要随随便便站在山崖上,这样很危险啊!”
他看见一侧的山坡上出现一个身影,似乎是一名健壮男性。这个男人背着背篓、戴着草帽,一边向流浪者所在的方向走,一边拼命向他招手。走到近前时,男人看着流浪者斗笠下的脸,表情慢慢从焦急变得惊讶。
“哎,是你?你怎么爬到山顶上来了?我上山的时候你明明在营地里呀,难道是抄了近道?”他对流浪者说,态度显得十分熟稔。
流浪者也望着这个爬上山崖的男人。他身穿短衣短裤,小腿上绑着护腿,腰间则系着皮质围裙。他肌肉虬结的双臂裸露在衣衫之外,皮肤上布满刺青与无法遮挡的高温灼伤痕迹,手指则粗大而多老茧。一切都显示他应当是一名常年与炼钢炉为伴的刀匠。
他的脸型方方正正,眼睛炯炯有神,眉毛浓黑。
流浪者忽然一阵恍惚,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一张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