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又道:“这外头的事务与内宅不同,宅子里统共就那几样事,想管好不难。可外头产业光是看账算账这一项就不知难倒多少人。你也不必太过心急,总归慢慢来便是了。”
迎春含笑应了,自下去不提。
谁知才过了月余,迎春又来寻吴氏,说是要讨一样外面的事务来管:“都道是‘纸上得来终觉浅’,我在家跟着家中姊妹学管家时,便觉要实实管起来方学的真。”
“我近来也跟着孔妈妈狠学了账目上的事,这便想着向太太讨桩小生意来先练练手罢。”
吴氏心内惊诧,又觉这迎春颇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待要说什么,又恐伤了和气,沉吟半刻,只道:“你小人儿家不知道,家中内务纵错了,都是自家人也无甚要紧。”
“可外头产业若错了一星半点儿,赔银子事小,得罪了人或坏了名誉可是难救。我说句不怕你恼的话,你皆因没管过产业,不知其中艰难,以为略看几日账册便能上手。”
“若祖儿还在倒也罢了,可如今咱们家势弱又没个男人当家,外头多少人盯着咱们想咬下一口肉来?”
“咱们如今是一步也错不得,故我此刻倒是万万不敢教你插手的。其实这事也不必急,还是该再多花些时日学着看着,待吃透了再接手方才稳妥。”
迎春听了这话只笑了笑,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低下头去饮茶。
吴氏见她这样恐她心内不服,这些时日看下来,吴氏也知迎春不是个老实顺从的。且也怕她要回贾家告状生事,便又笑道:“倒不知你这几日学得如何,不若这样,我今儿正盘几个铺子的账簿。你也瞧瞧,若真能瞧出些门道来,我也敢放心教你上手一试。”
那吴氏想的是,虽说答应了贾家让这丫头掌家,可她不过正经学了月余的功夫,别说算账,恐怕算盘珠子还没拨弄明白。
我如今便考一考她,若她自己答不上来,便也怨不得我此刻不教她管事。就算回头贾家问起来我也有说头——是她自己不能并不是我刻意为难。
打定主意,吴氏便叫下人取出一叠子账簿来,她从中捡了一册交予迎春:“这是咱家城南那间布行本月的账目,你且看看。”
迎春接过来在手中大略翻了翻,她嫁妆里也陪了个小小的布庄,故对此桩生意也不算太陌生。
又向吴氏要了纸笔,对着那账册就埋头勾写起来。
吴氏瞧了更加不喜,看这样子是连算盘还没学会呢,这便要插手外头生意。贾家如何教的女儿,这般心大眼皮子浅!
薄薄一本账迎春直算了一个多时辰还未停,吴氏瞧了眼多宝阁上搁着的金自鸣钟,淡道:“都这早晚了。今儿便罢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倒是教她们摆饭上来是正经。”
迎春毕竟生手,难免慢一些。她见吴氏如此说,也不生气,只笑道:“都是媳妇学艺不精,倒耽误太太用饭了。好太太,再饶我半刻罢,我这便得了。”
吴氏闻言只得道:“不碍,你且算着。”转头却吩咐丫头们将吃饭的桌子支起来,将饭菜先摆上。
又过了半刻,迎春果然将算好的账薄归还吴氏,口内道:“这账别的倒还罢了,只有两处不对劲,我都摘出来了,太太瞧瞧是也不是。”
吴氏看时只见那账簿中有两页夹着纸笺,那纸笺上写着本页某某处有错漏,并将对的又在一边重新算写了一遍。
吴氏细看一回不禁暗暗称奇,这两处错得十分隐蔽。连她这种管生意管老的人若不留心便也略过去了,不想迎春竟能瞧出来。
可她既有如此之能,缘何原来在贾府时不教她帮着管家,且全府上下还皆评这二小姐一等一的无能呢?
吴氏试探道:“不想你倒藏的深,在家中便学过如何打理生意罢?且你又不用那算盘珠子,怎的算出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