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的确已经歇下了。

之前在商量选项的时候，他们到最后才想到答案的关键，可惜时间不多，实在来不及长途奔袭通知边郡，最后只有长安周边百姓选对了正确答案。

说不失望是假的，毕竟他妻子的生命在一天天的倒计时，可急也没用，他作为皇帝不能乱，他作为丈夫，更不能乱。

与其放任自己暴躁和失落，还不如先好好休息，养足精神，起码等到方屏进行答案解析的时候，他不至于被气死……

这样想着想着，就忍不住沉入梦中。

等到长孙皇后和李治过来的时候，他虽然已经睡着了，可毕竟是军旅出身，细小的声音也能听得清楚，感觉到门口有响动，要睁眼看看怎么回事，就见一小团黑影突击过来，直直扑在他身上。

李世民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什么玩意儿嗖的一下过来了？？

“稚奴！”长孙皇后也被吓到了，指甲不自觉抓紧了裙侧，好在李治只是抱着陛下，并没有其他越界的举动，她才没那么紧张。

“这是怎么了？”

李世民也被搞蒙了，他这小儿子虽然平日里比较良善软弱，可也不是爱哭爱闹的性子啊，怎么突然跟变得跟他小时候一样了。

李治再次听到耶耶的声音，恍如隔世，他用力咬着自己下唇，伸出小手去握李世民的大手：“呜…我梦到耶耶阿娘都不在了。”

李世民了然，原来是梦魇了。

他叹了口气，这些日子以来他和观音婢的情绪一直都不好，想来或多或少是影响到了这几个孩子，稚奴虽然年幼，可心思敏感，估摸着是害怕了，所以才带入梦中。

李治此时低着头，他怕对上耶耶的脸会更加控制不住，可李世民不知道，他以为儿子还在害怕，直接伸手一捞，把李治捞到床上。

他揉了揉儿子毛茸茸的脑袋："怕什么，耶耶和阿娘都在呢。"

李治抬头，对上李世民的眼睛。

他无法把这样的耶耶，和那个年老的、眼里没有任何神采的老头子结合起来，李治偶尔也会回忆起他曾经照顾耶耶的画面，然后陷入沉思许久，他有时在想，当时困在这太极言内垂暮挣扎的老人，是否也会怀念当年策马奔腾驰骋沙场的自己。

应当

是怀念的吧。

毕竟连他都有些怀念，更何况耶耶自己呢。

就在李治抬头晃神时，没注意到李世民侧头看了一眼长孙皇后，两人都没说话。

时间不多了。

李治一直都在心里默默估算着。

最终还是紧握李世民的手问他：“如果我将来变得不够好，耶耶会失望吗？”

他其实想问的远不是这样，他想问的是，如果我将来废了耶耶为我挑选的晋王妃，立了武才人当皇后，耶耶会失望吗？

如果我因为舅舅在朝堂上一家独大，曾多次萌生过想要产除他的想法，耶耶会失望吗？

如果我坐上那个位置后，害怕父亲剩的那些孩子会谋反逼位，所以亲自下旨杀了手足兄弟，耶耶会失望吗？

他不能问，他也不敢问。

他问了一个简单的问题，李世民却沉默了半晌才开口："何为好，何为不好呢？"

不等李治开口回答，他又说："耶耶和阿娘只希望程乾、青雀和稚奴，都可以平平安安的长大，将来可以庇佑着丽质和兕子，稚奴和青雀也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程乾的话…他毕竟是太子，要稍微辛苦一些，这些天是程乾犯了错，所以耶耶和阿娘的心情可能都不太好，让稚奴担心了。”

李世民说着说着，把自己说的眼眶泛红：“稚奴还小，耶耶希望稚奴可以一切顺心，将来有人陪在身旁，就像阿娘现在陪着耶耶一样，如此就再好不过了。”

滴答———

一滴眼泪掉在李世民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