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她能够感觉到自己被抱...

甜味酒精 文笃 4254 字 9个月前

季青柚仍旧能回忆起那场电影里的某句名台词——杰克说,赢下那张船票是他一生中最幸运的事。

对季青柚而言。

大概就是,在五岁时吃下那个草莓奶油蛋糕之前,她双手合十,倒数三秒,许下了那个愿望,是她一生中最幸运的事。

五岁小孩很难许下什么宏伟广阔的生日愿望。

所以她那时看着满眼雀跃的虞沁酒,许下的生日愿望是:下次她们一起吃蛋糕的时候,要吃虞沁酒最喜欢的口味。

从五岁起,季青柚就遵守着“保持公平,有来有往”的处事原则,既然吃了一次她喜欢的草莓蛋糕,那下一次就要吃虞沁酒喜欢的口味。

后来,这也成为了她和虞沁酒的朋友准则。

五岁的愿望很轻易地被实现,就在第二年虞沁酒的生日宴上,她穿上秦白兰精心准备的小裙子,坐在秦霜迟的膝盖上,吃到了没有奶油的草莓味蛋糕。

原来虞沁酒也喜欢草莓味。

这是六岁的季青柚觉得最惊喜的一件事。可她没说,没和任何人说,共同喜欢的草莓味将她和虞沁酒距离拉近,让她们成为了一对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直至十九岁那年,季青柚再次吃下了一个草莓味的奶油蛋糕。此后的十年间,她再也没吃过草莓味的任何食物。

再听到“我的小机器人”这个熟悉的称呼时,季青柚不可避免地颤了颤眼睫,被虞沁酒轻轻抚过的手指也微微动了动。

“我好像是有点难过。”她不再逞强,可到底在面对自己的情绪时,仍旧只能用着“好像”这种

模糊的词语。

r/>虞沁酒凝视着她,好一会开口,声音温软,"能和我说说为什么吗?"

"……”季青柚静了几秒,微微往后仰了仰头,呼出的白色气体将视野模糊,“我今天遇到黎南梨了。

虞沁酒有些惊讶,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似的,手指上的力道有些不受控制地加重,“毕业这么久了,我都没和她联系过,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你们是怎么——"

说着,她突兀地停了下来。

呼出的一口气倏地暂停,虞沁酒好似现在才反应过来,手指捏紧了一些,良久,又试探性地问,“在医院?”

“嗯。”季青柚微垂着头,"她是我今天刚刚收的病人。"

季青柚的反应已经说明黎南梨的病情不会简单。虞沁酒沉默了一会,“我这几天有空就去看看她。"

季青柚喉咙滚动几下,吐出一个“好”字,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轻声开口,“你需要她的联系方式吗?我可以给你。”

虞沁酒盯着她看似平稳的表情好一会,才点了下头,等季青柚把联系方式发到她的微信里了。她才又说,"季青柚,你在害怕吗?"

季青柚微微一怔,她以为自己已经没有在假装,可等虞沁酒戳破之后,她才发现,原来她不只是难过,还很害怕。

在成为医生之前。

她从未想过,当“医生”这个职业身份镶嵌在自己身上时,她既需要不断地将自己隔绝世界的隔膜磨薄,去感受人与人之间的亲密关系;也需要让自己掩藏更多情绪,在很多害怕和无助的瞬间维持理智和冷静。

在既往的年岁里,她往往在这些瞬间持有足够的冷静。

所以很多人都会在评价她时提上一句,季青柚的确是个当医生的料,理所应当地忽略她本该拥有的情绪。

包括她自己,都极其容易忽略自己的情绪。

她试图把黎南梨当作自己管床病人中普通的一个,试图让自己再置入于“医生”的视角和身份,因为书本上没教她,要怎么应对自己曾经要好的朋友成为自己病人的这件事。

但至少,不应该害怕。

虞沁酒一出现,就能将她的伪装轻而易举地打破,她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不

好的事。因为这会让她产生没由来的想法。让她止不住地想,要是她把虞沁酒留在身边就好了。

就连现在,她也产生了依赖而荒诞的想法,要是虞沁酒一直牵着她的手不放开就好了,要是在面对成为她病人的黎南梨的时候,虞沁酒也能一直牵着她就好了。

季青柚久久没有反应。

虞沁酒望着她,声音很轻,"有时候我很担心你,因为你总是将自己藏着,不表露出来,我知道你是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很脆弱,也理解你。但在我面前的时候,你可以脆弱。"

"不是吗?"

面对着如此直接的虞沁酒,季青柚没办法说出“我没有”三个字,寒冷的风里,她微微垂眼,嗓

音有些发干,

“她变得很瘦,不到八十斤,脸色也很差,我给她买了点水果,她吃了几口就吐了。下班之前,我去看她,她一个人困在那张病床里,看到病房里其他相同年纪的家属时,她盯着人家,盯了很久很久,然后在看到我的时候,又冲我笑。"

“她没问‘你会救我吗’这种问题,只问我什么时候下班,问我和你有没有再联系,问我明天要买什么水果去看她……"

说着,季青柚停顿了几秒,声音轻得好似被揉碎,“她什么都没说,也不想给我这些压力。但她越这样表现,越不想影响我,我就越怕万一出现差错……"

虞沁酒望着她,沉默地攥住她的手腕,“你觉得自己不能把这种害怕表露出来?否则就会让自己显得不专业?"

"不是。”季青柚摇摇头,风将她的头发吹乱,“因为如果我害怕的话,她会比我更害怕。"

"成为癌症病人的时候,所有生死的权力好似都被掌握在医生手中。而当这个医生是自己熟知的人时,会给自己带来一定的安全感,但也会让自己不受控制的,根据医生的表情和举动,放大自己心底的猜想无数倍……"

“虽然我不是她的主刀医生,她的手术状况好坏大概率也不是由我来决定的。但我是她在这家医院里最熟悉的人,也是和她接触最多的管床医生。所以我必须,将她当作一个最普通不过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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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沁酒仍旧是把手搭在她手上,传递着体温,看了她许久,语速缓慢地说,“我从来没想过,当医生会是一件这么艰难的事情,不仅每天要面临着这么多疑难杂症和琐事,还会面临这种无法避免的情况。"

“我不是医生,也无法给你在医院里提供什么帮助,更不能在你面对这些情况的时候给你提供什么建议……”说着,她顿了顿,望向季青柚的眼眸里多了几分柔软和心疼,

“但至少季医生可以在我面前害怕,随时都行。”

她说的是季医生,不是季青柚。她很能分辨,季医生和季青柚这两个称呼的区别。

季青柚很难形容此时此刻的感受,就像是七岁那年虞沁酒捏着她的鼻子让她不准哭,又像是十八岁那年虞沁酒看完《泰坦尼克号》之后抱住她说的那句“你不要不开心”。

她在二十八岁的虞沁酒眼底看到了一种新的变化。

这种变化由内而外地将虞沁酒裹挟,她更加成熟,将以往身上那种黏糊的孩子气收敛,变成了一个可靠又复杂的多面体。

“好。”季青柚轻轻说了一个字。

这次交谈似乎戳破了内心的恐惧和不安,让季青柚藏匿于厚玻璃之内的所有情绪,可以以一种巧妙的方式宣泄出来。